唐蒄不想留个横行霸市的恶名,躲在宋迤身后假装文静不说话。最近日子过得太畅快,她总疑心身上长胖不少,于是趁着这个机会重新叫人帮自己量尺寸。
宋迤在店里订了一块绣银杏叶的手帕,正好今天做成。唐蒄套上外衣,凑到她身旁要拿过来:“我来拿。”
宋迤一摆手躲开她,对唐蒄笑着细数道:“你口袋里海纳百川,要装报纸,要装梳头油,待会儿不知还想装什么进去。别白白弄脏了这方好帕子。”
铺子里众人都在笑,唐蒄愤愤地踢她一下,背过去抄起包好的衣服就往外走。宋迤自她身后追出来,拉她的袖子要留她,唐蒄故意甩开。宋迤问:“你生气?”
唐蒄别过脸:“不生气。”
宋迤哦一声,挽着她的手继续走。唐蒄偷偷看她,两个人沿街经过橱窗,看见有颗亮闪闪的胸针镶在丝绒盒里,映着阳光璨璨生辉。唐蒄看着有点喜欢,跟宋迤晃进店里,顷刻后就因给不起钱而被伙计赶出门外。
唐蒄气个半死,嘟囔着以后骗金小姐来这里狐假虎威一把。她把手伸进宋迤口袋里,摸到宋迤带在手上的戒指一下子又生气起来,抓出宋迤的手忿忿道:“这个也是,不值钱的东西戴出来叫人看了笑话。”
宋迤握着她的手:“是你送的就值钱。”
“人家都戴黄金钻石的。我以后给你买,十个手指都戴上钻石,”她还嫌不够,夸张地比划道,“不对,一个手指戴十个,我们买一百个。”
“哪要得了那么多,有这个我就很高兴了。你是别出心裁,除了你还有谁想到把珠子戴在手上?”宋迤抬起手端详,问,“这东西不像市面上卖的,是你订做的?”
唐蒄接住她的手,献宝般向她展示道:“我叫他们专门做成这个样式,这颗珠子还可以转。”
宋迤照她说的转两下,唐蒄心满意足地拉着她往前。一路又过几家店,拿了些早就订好的东西。她跟卖菜的摊主讲价,唐蒄从旁边靠过来,跟宋迤并肩挨着。
她感觉唐蒄的手暗里挠她两下,以为唐蒄想牵手,毫无防备地让出手心。等到发觉唐蒄要抢她的帕子已来不及,只好攥紧手帕的边缘,面不改色地继续讲价。
唐蒄看着别处若无其事,手上几次用力往外扯,宋迤还是不肯松手。两个人在摊位下较劲,她拽得宋迤脚下略微不稳,就用手把帕子的一角从宋迤手里抠出来。
从宋迤手里抽掉手帕,唐蒄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唐蒄急忙展开看几眼,东西被弄得皱巴巴的,不知哪里引得她这样宝贝。宋迤给完钱提着袋子喊走,她方知是宋迤故意拿她当笑话,恨恨地把帕子揣到口袋里。
宋迤又去取了新的香粉。她习惯在唐蒄洗澡时熏香,唐蒄缩在被子里等她洗漱完时总被帐子里残留的香气烘动。她很久没回来,唐蒄又觉得她是故意叫自己等。
她不在就怪空虚的,唐蒄裹着衣服下床找别的事打发时间。她在书柜里翻找一阵,原先放书信的抽屉里多出一个没落字的信封,唐蒄觉得奇怪,当即抽出来看。
果然是宋迤填的词,唐蒄坐回床沿边就着灯看,四列小字像四条垂下的柳丝,飘进唐蒄脑海里:“解衣送枕分绡帐,正是情浓。羞拢烛红,结意盈怀心蕊中。鬟松髻坠频相望,月色溶溶,春夜匆匆,已过巫山十二峰。”
唐蒄蹙眉收起纸条睡到自己那边,宋迤进门时假装没看到,等她关灯时才道:“别关,我有事跟你说。”
宋迤在她身边躺下。唐蒄照着纸上念出来:“白蘋肠断,瑶台路远。赴高唐、西厢随伴。”宋迤警觉地看过来,感觉到她怔住,唐蒄堂而皇之地逐字读道,“露冷灯熄,笑眼里、冰肌微颤,醉沉波、更缠婉转。”
宋迤终于醒过神,劈手就要夺走她手里的纸条。唐蒄叫道:“别抢别抢,我还没念完。”她把手伸出帐外,在朦胧里继续念,“川红睡浅,合欢开晚。褪重罗、团酥凝暖。枕上依稀,粉汗湿、细莺声慢,灵犀通、暮雨乍散。”
宋迤吻住她,没能拦住最后一个脱口而出的音节。唐蒄丢开纸条,煞有其事地看着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的宋迤:“你大摇大摆地放在书柜里,以为我看不懂?”
宋迤不看她,极小声地答道:“不是。”
唐蒄叹道:“你背着我写这样的东西。”
宋迤总算敢跟她对视,耳根有点泛红:“我没有给别人看,况且我又没写明,又没说的是你和我。”
她有点懊恼地靠在唐蒄脖颈间,唐蒄问:“是不是你在看那些书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这些?”
她的手在唐蒄背上游移,唐蒄的呼吸急起来,宋迤说:“你去给金小姐上课,我在家里等你,听见有人在楼梯间走路以为是你回来,我听见钟响了好几下。”
唐蒄用腿蹭她,她说:“我听见钟响了好几下,你没有按时回来。你不在家的时候我都在想你,”宋迤摸到唐蒄的滑腻,支起身子身来俯视唐蒄,“你也在想我。”
她的视线是淌在唐蒄身上的河流,弯绕流转间把唐蒄的兴致挑起来。唐蒄迎合她的动作,还算游刃有余地说:“最近太平得很,你的手艺派不上用场了。”
“在你这里能派上用场,”宋迤探进去,她喜欢看唐蒄的反应,说,“我恨不得你每天都不去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