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缃散步般走到梳妆台旁,在一堆香粉里捡出盒雪花膏,擅自抹了点匀在自己手上:“你不是天天和你妹妹们玩嘛,说得像是在家里有人冷待你一样。”
金萱嘉似是才想起这人是自己在这屋里最不喜欢的,撇开唐蒄提高声音回头说:“你少在我面前晃荡。”
苏缃踱回来,专门在床尾停下,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唐蒄说:“我关照人给你熬了红糖莲子,虽然没有药效,但喝碗热的东西下去身上也能舒服点。”
唐蒄道谢,她和金萱嘉无话可说,于是走出房间。等苏缃将房门关严实,金萱嘉才翻个白眼道:“她倒是会做人,拿碗喝的就敢充好人了,又不是她亲手做的。”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苏缃和金先生好像正在吵架。后来这两人跟皇帝巡游似的到她家里,搅乱风云后又双双归去了。唐蒄思索着苏缃在金先生家里的地位,说:“要是不懂赶巧,怎么跟你爸骂仗得有来有回?”
金萱嘉以为她是挖苦苏缃,背着人说坏话般应付地续上:“就是就是。锦上添花算什么本事,用的还是我妈的补药。拿我妈的东西,做你的人情。”
唐蒄觉得好笑,问:“你家缺这点补药吗?”
“怎么会。家里吃药的就我妈一个,别人生病都找西医,我妈身子虚,要长期服药补亏。”金萱嘉对这方面不大懂,挥挥手说,“就是些乱七八糟的中药,大部分是自己配的,有几样还有名字,叫什么八珍益母丸。”
她呸一声:“要给也是我妈给,哪轮得着她。”
唐蒄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这么说,认识你这么久还没见过你妈呢,今天吃饭的时候她也没有来。”
金萱嘉一瞪眼睛,反驳道:“什么话!我也没见过你妈呀。我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嫌吵闹。”
唐蒄恹恹地靠在靠枕上侧耳听了一会儿,说:“是有点吵。乐队萨克斯吹得太大声了,楼上也能听见。”
金萱嘉少见地讲究起来,说:“没办法,做做样子嘛。今天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有的连我们家也得罪不起。这种事传出去,我爸的名誉也要受影响。”
她一向高调张扬,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唐蒄摆出一副惊讶非常的表情,追问道:“连金小姐家都得罪不起的人?我还真没听说过。你给我讲讲,是谁这么厉害?”
金萱嘉快速在屋里打量一圈,像个执行任务的特务。她不敢说又十分想说,在说与不说之间摇摆不定。幸而宋迤推门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得救般问:“我爸有事?”
“没事,我上来看看。”宋迤的目光落在唐蒄身上,她立刻看望别处避免对视,宋迤只得问,“睡了吗?”
“没有。”唐蒄说,“半死不活的,还吊着这口气。”
“今天的事是让你受累了。”宋迤和颜悦色地说,“你不用管别的,安安心心睡上一觉,姑且养养精神。”
“听说是金二少的酒不对劲。”唐蒄说到这个才有勇气和宋迤对上目光,“这件事金先生打算怎么处理?”
她很在意今晚的风波如何收场,差点被害死,想抓到幕后黑手是理所应当。宋迤按部就班地说:“酒是三少爷的朋友亲手送过来的,今夜之前根本没有开过。”
她顿了顿,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玻璃杯在她手中折射出台灯的光:“还有这个你喝过的酒杯,我发现杯底有层黏滑的东西,也剔出来送去化验了,结果要等。”
“酒里和杯子上都有可疑的东西?”金萱嘉思忖道,“这不是多此一举嘛,难不成下毒的人不止一个?”
宋迤补充说:“酒里有毒是可以确定的,杯子里的东西要用专业仪器,警察所这个时候加班加点地赶。”
唐蒄打起精神开个玩笑:“两份毒,我居然没死。”
“你早点休息,”她说完这句冲金萱嘉招招手,金萱嘉跟她走到门外,宋迤合上门道,“金先生说今晚让她一个人睡你房间,你等客人散了随便挑个房间住。”
金萱嘉警觉道:“她一个人?”
宋迤说:“她是病人。”
“都是杜横江起的头,以为有他妹妹做靠山,他在人前就多得脸似的。”金萱嘉略显愠怒,风声还没走漏出去,楼下依旧是衣香鬓影,她忽然问,“你说,我爸什么意思?他不喜欢你,按理来说也不会喜欢唐蒄。”
“你不知道他的意思,我就更不知道了。”宋迤望着楼下或交谈或沉默的人们,心里又生出之前那种厌恶来,“就算真到了那个时候,唐蒄也不会愿意的。”
说完后发觉自己的语气过于笃定,宋迤又说:“眼下他只看得见金峮熙,干儿子给他找不痛快、疑似下毒把他弄死,当着别人的面还不好发作,只怕是气坏了。”
金萱嘉在心里取舍权衡,最后还是念叨道:“我得去老头面前讲几句漂亮话,这事儿不一定跟金峮熙有关联。酒里不干净,那杯子可是很多人碰过的。”
她说着就要下楼,宋迤赶在她下去前问:“你信他?”
“他不是人,但他是我哥。”金萱嘉整理鬓发,尽量做到尽善尽美,“金峮熙家里人全死光了,他做了亏心事,就怕别人也来害他。我信金峮熙没这个胆。”
这时决不能帮金峮熙说好话,金先生打定主意要疑他,跟他站在一边无疑会遭到牵连。为今之计只有哄得金先生心情好点,让他冷静下来想想,叫他轻拿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