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啥事,阿婆每次坐在长椅上看海,都会发呆很长一段时间,有时候我们怎么叫她都没反应,医生说她这可能是在回忆着什么东西,只是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有的时候会清醒一阵子,但更多地时候,就还是什么都不记得。”
  阿翘这么说着,不免有些叹气和无力。
  对此薛灿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和做什么,只能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嗯,谢谢你!”阿翘道。
  “对了,阿树以前就是这个村里的吗?听阿婆的话,他孙子之前和阿树认识?”
  对于阿树,他也才刚认识,了解的并不多,不过之前听阿翘的介绍,阿树和她一样也是社工,他也没多想,以为阿树和阿翘一样,都是外地过来支援的。
  但听阿婆的话,这阿树原本就是这里的人?
  “唉,阿树他也是不容易,在我没来这之前,阿树就已经在了,他和我一样,也是临江市大学毕业的,毕业后没有选择留在大城市,而是来到了这个小乡村。”
  “我来了有几年的时间后,才知道原来阿树他原本就是这个村子里走出去的大学生,是当年唯二的大学生,至于另外一位大学生,就是阿婆的孙子。”
  阿翘说到这,不免有些伤感,揉了揉眼睛,她转身从里屋拿出了一张老旧的照片,上面拍摄的两个人,一个是阿树,另一位就是阿婆的孙子——小海。
  随后阿翘就向薛灿星讲述了他们的故事。
  这哥俩从小就认识,在村子里也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不过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身材更高大的阿树带头,然后小个子一点的小海跟着。
  每次调皮捣蛋了,也都是阿树在前面顶着受罚,而让小海先逃走。
  阿婆每次看到小海跟着阿树野,就总会念叨他,让他好好学习,以后争取考上大学,不要总是出去玩。
  但每次趁她不注意的时候,阿树总能有各种办法,把小海带出去玩。
  小海也不是没想过和别人玩,这样阿婆就不会总说他了。
  可村子里的孩子,都不和他玩。
  说他是个没爹妈的孩子,只有阿树不在乎这些,总会来找他玩。
  至于小海的爹妈,倒不是那种狗血的作奸犯科,就是纯粹地离婚后各自组建了家庭,然后都视小海为累赘,干脆就丢给了乡下生活的阿婆带,每个月打点钱就完事了。
  在他们看来,这就够了,尽到了应尽的义务。
  而且村子里很多孩子父母也都不在身边,他们就觉得这更加理所当然了。
  只是,这些孩子的父母,不论外出务工多长时间,在最起码过大年的时候,也总会回来的,甚至在后来科技通讯先进了,都会打来电话关心。
  而每当这个时候,阿树也回家团圆了,就只有小海,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村口,陪着他的只有那些不会说话的雕像。
  他望着已经修进村的大马路……
  望呀望……
  却什么也没等来。
  但他每次都会劝自己,或许下次,下次爸爸妈妈就会回来看他了。
  今年可能是工作忙。
  也可能今天是在陪弟弟妹妹们过年,过两天就该回来了。
  村子路远,以前马路没修进来的时候,他就盼着马路什么时候能够修好,修好了之后,这样爸爸妈妈就能回来看他了。
  可现在马路修进来了,爸爸妈妈还是没有回来。
  既然爸妈不回来,那他就走出去。
  阿婆说的对,要好好读书学习,只有考上了大学,才能走去外面。
  后来,他就开始努力学习,连带着阿树也都跟着一起学习。
  最后二人也不负努力,成为了村子里唯二的两个大学生。
  见到自己孙子终于考上了大学,阿婆很高兴,可等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又很惆怅。
  因为仅剩的存款,不够学费了。
  哪怕是只凑够一年的,也是很勉强。
  在通知书下来的第二天,她就拜托村长,带她去外地找小海的父母。
  但结果可想而知,他们以自己的生活也很困难为由,虽然有给钱,但也很少。
  最后还是村长看不下去,领着阿婆,挨家挨户地在村里借钱,阿婆也是豁出去了这张脸,去找了过去团里的一些老姐妹借钱,这才总算是给小海凑够了上大学的钱。
  与小海在村口分别的那天,阿婆是带着笑的,她觉得孙子现在出息了,以后他们的生活会好的。
  只是,学费攒够了,可孩子的生活费,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她也得挣出来,而且生活还得继续,欠大家的钱也得还。
  于是,阿婆在小海走后的第三天,就也离开了村子,去往镇上打工赚钱。
  她什么活计都做,完全不挑,只要给够钱就行。
  想一想阿婆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话剧团里的台柱子,那搁在过去就是个角儿啊,她年轻时在舞台上,多风光啊!
  而现在,为了孙子,她的双手布满老茧,身体很多地方都有了毛病,白发也越来越多。
  但这些苦她都吃得,每每想到孙子的模样,她都很开心,很幸福。
  直到有一天,一个噩耗的到来,将她的整个世界都压垮了。
  回到村子里,站在白布前,她永远也不会相信,白布下面盖着的,是她那心爱的孩子小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