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有跟我提起过吗？你结婚的时候有让我这个母亲到场吗？你选定的妻子有带回来给我见过吗？你孩子出生有通知过我吗？”
随着宋奶奶的一句又一句质问，宋亭亭的头越来越低，到后面根本抬起来。
他早就已经过了当初那个能肆意妄为的年纪，身侧的手牢牢握紧成拳头，看着自己儿子还挂着眼泪的脸，低声下气的说道：
“妈，确实是我做的不周到，我担心你还在跟我生气，也就没敢跟你说。我给你打过好几个电话的，但是都打不通。”
“不管怎么说，我们总归是一家人啊，你真要眼睁睁看着你孙子上不了好学校吗？”
说到后面的时候，宋亭亭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宋奶奶压根儿就不吃他的这一套，揉了揉安安脑袋说道：
“怎么会是眼睁睁呢？之前你儿子不是说了吗？我一个瞎了的老太婆，连看都看不见。”
“妈，球球的年纪小，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别跟他计较。”
趴在奶奶身边的安安感觉到奶奶被气的有些不对劲，下意识朝着他们乱叫。
“嗷呜汪汪汪汪。”
这次就连小玉都被吓得发出了尖叫声。
宋奶奶能感受到安安急于想要维护自己的那颗心，或许这方式稍微有些不合适，但是有她这样一个叉烧亲儿子在前面做对比，安安简直就是好到不能再好。
“你们看我这个瞎了眼的老婆子也看了，家里的保姆回家过年，你妹妹做不了这么多的饭菜。”
“周周啊，给他们拿五百块钱，让他们去外面吃一顿吧。”
突然被点出来的宋周周听见这句话后，下意识从自己的钱包里面拿钱出来，也没数个具体，拿了几张就递了过去。
低三下四求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达到目的的宋亭亭情绪有些失控，一把甩开了宋周周想把钱递给他的动作。
十几张红色的票子在空中散落，哗啦啦掉在地上。
宋奶奶猛地拍了一下茶几站起来，指着门口的位置吼道：
“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走就走，你女儿难不成还能照顾你一辈子吗？我就等着你以后怎么回头来求我。”
说完后宋亭亭带着妻儿朝着门外走，把门狠狠的摔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室内安静了几分钟后，宋周周用担忧的眼神盯着她妈看，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道：
“妈，你没事吧？”
“没事。”
或许是她对这个儿子早就没有抱过什么希望，所以现在被他这样对待后也没有多失望，顶多就是有些心寒。
安安时不时用自己的脑袋蹭一下奶奶掌心，向奶奶宣示自己的存在感。
“嗷呜嗷呜。”
奶奶奶奶。
“知道你在呢，别叫唤了，让奶奶静一静。”
“嗷。”
宋奶奶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宋周周盯着地上的那些钱发呆。
她跟她哥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她哥在很多事情上都有缺陷，但是从来没想过居然能到这种程度。
小狗趴在那里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夹着尾巴悄悄跑过去把钱给叼起来。
宋周周看见安安叼着一张钱朝着自己走过来，手已经递到了他的面前，谢谢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安安就先用前爪把她往旁边推了推。
随后从宋周周所在位置后面把小狗专属的包给扒拉了出来，再努力把钱给塞进去。
掉在地上的钱对于人来说或许存在着一定的侮辱性，但是小狗从来就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之前他在那里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就是在想如果你们都不要的话，那可就都是他的了哦。
安安辛辛苦苦把每一张钱都叼到了自己的包里放好，开心的尾巴一直在那里摇来摇去。
宋周周本来有些糟糕的心情，在看见他这个样子后控制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喂，你知不知道这些应该都是我的？”
小狗全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把最后一张钱叼到自己的包里装好后，满意的把包藏在自己肚皮下面，开心的在那里摇头晃脑。
哎呀，今天也是开心的小狗呢！
……
宋奶奶和宋周周都知道，宋亭亭不像是那样善罢甘休的人，尤其是这次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城市，在没有达到他的目的之前就绝对不可能离开。
早些年宋奶奶是在体制内工作的，她的丈夫开了个店，生意非常不错，攒下来了不少的钱。
在他们结婚的时候，宋奶奶的丈夫一共买了三套房子，一套他们住，两套留给双方父母住，都在同一个小区里。
后来双方父母都老了，离开了这个世界，宋奶奶的丈夫也走了，房子全都落在了她的头上。
前些年那三套房子拆迁，宋奶奶除了买了这边两套房子外，还有一笔不菲的金额被存到了银行里。
且不提现在她手上有的这些钱，就她当初工作那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对于一般人来说就是一辈子都没办法触碰到的阶层。
与其说是宋亭亭这次回来是希望他妈能帮忙给孩子一个学上，倒不如说希望他妈能帮忙分担养孩子的压力。
当天晚上，宋奶奶被气的实在是睡不着。
熟知她妈性格的宋周周泡了一杯热牛奶端到了她妈的房间里，放在桌子上打算跟她妈好好谈谈心。
“妈，当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宋周周和她哥年龄差距有些大，当初出事的时候她还小，只知道某天她回家后听见她妈说，让她当这辈子没有哥哥了。
这件事情宋奶奶本来是不想提起的，今天这件事勾起了她心底的某些情绪，实在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如果今天宋周周不过来的话，她可能半夜搂着安安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宋周周来的刚好，再加上宋奶奶也不想替他儿子隐瞒那些事，索性就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宋亭亭不像是宋周周这样乖巧懂事，自从上学开始就让他爸妈有操不完的心。
上高中的时候一直在那里说他不愿意继续念书，他要出去开店混社会，像他爸那样。
哪怕有他妈压着他念书，脑袋里只剩下赚钱这一个念头的宋亭亭成绩也不可能会好到哪里去。
高考失利，宋奶奶建议他复读一年，最起码有个大学上。
依宋奶奶的人生阅历，她很清楚不管再多的人说学历无用也不具备任何的参考意义。
或许学历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有些场所没有学历就连进去的机会都没有。
学历是一块敲门砖，进去之后才能讲能力。
宋亭亭不愿意浪费时间，直接离家出走，借钱去开了一家火锅店，生意还真就不错。
虽然宋奶奶依旧不赞同他这么小的年纪不读书，开始一门心思只想着赚钱，但是看他做这件事情获得了成绩后，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替他骄傲的。
甚至还跟自己的丈夫一起反思，是不是他们的观念太过于落后，又或许是他们在教育孩子的方式上出现了问题。
虽然宋亭亭的成绩算不上有多好，但是他的确在他自己擅长的领域上获得了成功。
成绩不能否认一个孩子的全部，他们之前对孩子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偏执。
直到后来，宋亭亭和他朋友经营的火锅店被查到了在锅底中添加罂粟壳。
当时年纪还不大的宋亭亭慌得六神无主，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下意识找了他妈帮忙，希望他妈能动用关系让他别进去坐牢。
宋奶奶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根本不愿意相信，哪怕她儿子做出过很多让她失望的事情，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带大的孩子会做出这么恶劣的事。
一直到事实摆在她的面前，宋奶奶才被迫接受现实。
她并没有按照宋亭亭希望的那样动用人脉关系帮助他脱罪，甚至连个辩护律师都没给他请。
宋奶奶被气病了，躺在医院里住了半个多月，出院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
幸好那家火锅店主要经营的人是宋亭亭的好兄弟，他隐约知道他好兄弟在火锅汤底里面加了东西，罂粟壳这件事也没经过他的手，所以最后只被判了两年。
等他出来后，跟他妈大吵了一架，气急败坏到说要断绝关系，就再也没了任何联系。
宋周周只隐约知道她哥哥当初是做错了事情，完全没想过这件事居然会这么严重。
沉默了很长时间后，才开口低声询问道：
“妈……爸当初，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被气病的吗？”
“嗯。”
小狗趴在奶奶怀里，时不时仰起头看奶奶一眼，哼哼唧唧的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安慰她。
“奶奶不生气，奶奶早就不生气了，那些事情啊早就过去了。”
宋奶奶现在生活也还算自在，她看的很开，都这么大岁数了什么东西对于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自己过得舒舒服服才是最重要的事。
……
她们没有猜错，在过年前一天宋亭亭这次独自一个人敲响了家里的门，手上还提着礼物。
在进门后，宋亭亭就直接跪在了他妈的面前，很认真的忏悔道：
“妈，我真的知道错了。”
“嗯，还有别的事吗？”
虽然说是她的亲儿子，但是现在不管他做出什么事情出来，都很难激起宋奶奶的任何情绪。
就是现在这幅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才让宋亭亭觉得心慌。
他宁愿他妈在看见他之后跟他动手，又或者是把他狠狠的打上一顿，也好过现在这样满不在乎的态度。
“妈，当初你一直教我，要当一个有责任感、有担当的男人，现在我成家了，我想给我的妻子和孩子更好的生活。”
“其他的事情我也就不说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帮帮我，哪怕只是帮我给孩子安排一个学校也好。”
“不管怎么说，球球总归是你的亲孙子啊。”
就在这时，宋周周房间的门打开了，她抱着大只的安安走了出来，安安嘴上还叼着一个塑料袋，走到他的对面沙发上坐下。
宋亭亭在他妈面前当然可以不要面子，也没有任何的顾及，可现在他妹妹也在这里，脸上多多少少会觉得有些挂不住。
顾及到他妈还没有答应他那件事，宋亭亭就算是觉得有些尴尬也没敢起来，就在那里用哀求的眼神盯着他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