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也会把沈毅拖在右路军动弹不得。
他闭上眼睛,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低声道:“那百户,捉到了没有?”
“没有。”
凌肃摇头道:“那人直接逃了,不过他麾下那个百户营里的斥候,已经统统控制了起来,等候处置。”
沈老爷面无表情道:“好好查实,跟他有勾结的,严肃处理,但是跟他确实没有关系的,也不要冤枉了。”
“还有……”
沈毅继续说道:“这个百户营的成员,不管有没有问题,后续不得再从事情报差事,把他们转入作战编制之中。”
凌肃低头:“末将明白。”
躺在床上的张猛,眼睛有些发红,他不能动弹,声音也非常虚弱:“沈公,沈公……”
沈毅这才看向躺在床上,几乎说不出来话的张猛,轻声道:“张将军,你安心养伤。”
“剩下的事情,我们会替你去做,等你伤好了,再回归军中。”
张猛努力点头,又看向凌肃,张口道:“凌将军,末将……”
凌肃半蹲下来,蹲在张猛床边,两只眼睛通红,流下泪来。
“兄弟,是我害了你。”
沈毅站在一旁,忍不住为之动容。
他认识凌肃,已经七八年了。
七八年时间里,除了当初临海卫大败的时候,凌肃情绪有些崩溃,在那之后,尤其是抗倭军到后来的淮安军成型之后,沈毅就很少见到凌肃失态了。
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凌肃流眼泪。
凌肃这会儿,心里十分伤心。
除了因为张猛的伤势之外,还有些担心张猛的前程。
现在,在凌肃看来,北伐的局势是稳中向好的,而且他十分信任沈毅,也相信在沈毅的带领下,北伐最终能够取得成功。
而张猛这么一伤,少说休养个一年半载,甚至可能就这么废了,那么将来的履历上,他的北伐经历,就到此戛然而止了。
张猛挤出一个笑容。
“将军,我要是死不了……”
“过几个月,就能重新归入将军麾下了。”
张猛现在十分危险。
身上的伤势倒还罢了,最要紧的就是失血过多。
再加上伤口随时可能感染,他现在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事实上,他这会儿正高热不退。
能不能脱离危险,主要看他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扛过来。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沈毅或许有办法帮他消毒,但不可能凭空弄出一套东西,给他输血。
看着二人说话,沈毅默默走出这处伤兵营,背着手走到大营外面,默默抬头望天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凌肃才跟着出来,站在沈毅身后,低着头咬牙道:“沈公,末将请战!”
“这些狗日的齐人,尽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末将亲自领兵北上,替张将军出这口恶气!”
沈毅回头,看了看凌肃,面色平静:“打仗切忌情绪化。”
凌肃深呼吸了几口气,低头道:“末将失态了。”
“但是请沈公您放心,末将不会因为情绪,影响在战场上的判断。”
沈老爷微微摇头,开口道:“升旗罢。”
凌肃一怔。
沈毅继续说道:“挂我的沈字旗。”
“我来制定后续一段时间的战术战略。”
他看向北边,低声道:“齐人现在已经不择手段了,的确要狠狠给他们来上一下,不然我心中这口恶气,也难以泄出。”
凌肃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抱拳:“末将遵命!”
说罢,他亲自下去安排这件事。
没过多久,一面沈字旗在军中竖起,硕大的旗面迎风飘扬。
在这个时代,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齐人,他沈某人已经到这里了。
沈字旗高挂之后,沈毅找到凌肃,两个人在军帐之中挂起地图,沈毅看着地图良久,最终指着地图上的广平城,开口道:“咱们径直北上广平。”
广平府,位于大名府和真定府之间,是一个不算很大的府。
广平府城,一度被凌肃攻下,只是因为最近齐人反攻的比较激烈,他们已经退出了广平府城,来到了广平府城南边的成安县。
看着沈毅手指的方向,凌肃只犹豫了一个瞬间,便立刻低头抱拳。
“末将遵命!”
“末将,这就下去安排!”
此时,虽然沈毅等人在后方的军营里安然无恙,但是事实上,前线的战事一直在持续之中。
右路军将士,与北齐的军队,在成安与广平之间激战。
双方你来我往,有时候会因为一处阵地,打的不可开交。
山野之中,几乎处处可以见到尸体,有些尸体上的衣服都已经被砍得稀烂,被鲜血泡透,分不清究竟是淮安军,还是北齐军队了。
双方激战正酣的时候,一面沈字旗在淮安军一方的阵地之中缓缓飘起,换下来原先的凌字旗。
有眼尖的齐人斥候,很快发现了这面大旗,迅速汇报了自家统兵的千户。
这千户是朱里真人,他亲自到阵地上,看了一眼那面大旗,见到那个硕大的沈字之后,不由眼皮子直跳。
“老奸巨猾的沈贼亲自到了……”
这千户缓缓吐出一口气,回头吩咐身边的百户,低声道:“沈贼诡计多端,让兄弟们往后退一退。”
“上报萧将军,就说我们申请后撤休整!”
这百户也懂事,连忙低头。
“卑职这就去!”
……
消息很快传遍军中,于是,成安县北郊的齐军,闻风而逃。
与此同时,负责北边内卫的杜庸,也收到了沈毅的手令。
手令的内容很简单。
着机刺杀北齐将领。
不论职级。
杜庸收起这份手令,塞进自己的怀里,忍不住小声嘀咕。
“读书人也有这么大的火气……”
“谁惹到他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集团的雏形
或许是张猛的受伤,导致右路军盛怒之下,战斗力上涨,还是沈老爷的威名的确好用,从沈字旗高挂,到凌肃亲自领兵北进,两天时间,逼退了齐军一百多里,直接把他们逼到了广平府的府城之中,缩在城里不敢出来了。
而右路军也没有再畏畏缩缩,一路向北推进,也推到了广平府城下。
这里,其实已经不怎么安全了。
因为除了北边广平府附近,有大量的齐军之外,此时右路军的西面乃是河南省的彰德府。
彰德府至今还没有归复,甚至还没有开始打,也就是说,还在齐人的控制之中,如果齐人回过神来,联络彰德府守军从侧翼进攻右路军,是可以让右路军吃个小亏的。
好在不知道是惧怕沈侯的威名,还是忌惮沈侯有什么阴谋诡计,不管是广平府的敌人,还是彰德府的敌人,都老老实实龟缩在了城里,没有敢动弹。
等到夜深人静,安营扎寨完毕之后,凌肃才到中军大帐来见沈毅,他行礼之后,坐在沈毅下首,缓缓说道:“沈公,从您的帅旗挂起来之后,齐人很是老实,一点也不敢主动进攻了。”
“不过广平府也是大城,打下来不是很容易。”
沈毅低头喝了口茶水,开口道:“明天一早,炮轰广平府城,打的越强势越好。”
“也不用节省火药火器。”
沈毅放下茶杯,闷声道:“你这里这一仗用多少,回头我给你补上多少,一定要把声势打出来。”
说到这里,沈侯爷也有些恼火的说道:“让这些下作的东西,瞧一瞧淮安军的怒火,是什么模样!”
“跟他们拉扯着打了几天,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就目前山东以北的战事来说,虽然左右两军的整体兵力,是略少于周世忠所部兵力的,但是整体战力并不逊色,再加上士气以及火器加成,正面碰一碰,绝对是不虚的。
先前是为了尽量减少伤亡,边打边撤,才让周世忠撵着淮安军打了一两百里。
凌肃一一低头应是。
说完了大致的战术之后,沈毅又问道:“凌将军,上次放在你这里的那种火绳枪,你用了没有?效果如何?”
凌肃犹豫了一下,微微低头:“用是用了,但是效果不是很好,一来距离太近,二来用起来太麻烦,要点火之后才能击发出去。”
“几场小规模战事用了一下,没有太大的作用,后面便没有继续使用了。”
沈毅微微点头,用手摸着下巴,开口道:“这样,你从那些用过火绳枪的人里,选两个年轻一些的,送回我济南的火器作坊里,让他们去跟火器作坊的师傅们交涉,告诉那些师傅们,这东西的短处在哪里,该如何改进。”
凌肃低着头,一一应是。
等到正事说的差不多了之后,这个沈毅麾下地位第一的主将张口想对沈毅说些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又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