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低头,就见小小的一只自来熟地喊:“叔叔好。”
  哎呦,这孩子真讨人喜欢。
  伙计脸上绽放出一个花般的笑容,蹲下来问他:“小公子,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料子啊?”
  安棋摇摇头,抬头看着单郁:“是爹爹要,爹爹说买布回家,他给我做新衣服穿。”
  伙计大惊:“啊?你爹给你做衣服?!”
  单郁冷了冷声:“怎么,不可以吗?”
  “当然、当然可以了,客人勿怪,是小的失态了。”
  单郁冷哼,男人做衣服怎么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凡人。
  伙计收拾好表情,带着他们开始挑选布料,“给孩子用的话,这匹绿色的就不错,鲜亮又活泼,客人你看如何?”
  单郁瞥了一眼,没兴趣,转而指着另一匹放在最高处的料子,“拿下来我看看。”
  伙计面露难色,“客人眼光真毒,这匹是店里的镇店之宝,掌柜轻易不许动的,要不再看看别的?”
  单郁懒的和他废话,扔过去一个锦袋,伙计打开一看,变脸迅速,堆起十二分奉承的笑:“大官人,您和小公子先坐下歇息会,尝尝我们这的桃酥,我去把掌柜的喊来,烦请稍等片刻。”
  很快,伙计跟在掌柜身后回来了,掌柜手里拿着那一袋沉甸甸的金子,出来看到座椅上男人气宇轩昂的模样,便知道此人出身绝对不凡,是位难伺候的大主顾,忙替伙计赔礼道歉,又指挥伙计们把那块料子搬下来。
  布料整体为红色,用金线绣了花鸟鱼虫等吉祥图案,栩栩如生,光泽细腻滑亮,摸起来轻如蝉翼,动起来宛如云霞浮动,华美非常。
  其实小孩不适合用这种富丽堂皇的颜色,但单郁觉得只有这世上最漂亮昂贵的衣裳才配得上他魔尊的儿子。
  掌柜要带安棋下去量尺寸,又请单郁留下府邸地址,等衣裳做好了他亲自送上门去。
  单郁说不用,直接包好,带回去他要自己做。
  “哈?!”掌柜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伙计则已经心平气和了,小声和掌柜道:“方才我和您一样的反应。”
  “……”
  只知道娘会做衣服,还是第一次听到爹做。
  是个稀罕事。
  除了这匹镇店之宝,单郁还挑了些其他,无一例外,都是华丽、花哨、张扬的颜色和样式,他还煞有介事地教安棋,“安安崽记住,买东西就要买最贵的,不能委屈自己。”
  “嗯嗯。”
  安棋对贵没有完整的概念,但是爹爹这么一说他就懂了,贵的就是丑的,以后他买东西都买丑的就好啦!
  单郁的豪横让掌柜手疼,抱钱抱的手疼。
  父子两个离开前,他看到安棋衣服背后有个破洞,用针线缝起来了,但缝的又乱又丑。
  他喊住他们,说店里有几套现成的孩子衣服,都是新的,可以给安棋换下来。
  伙计牵着孩子进里屋,不一会表情尴尬地出来了,“十套衣服,就两套能穿的。”
  掌柜问:“为何?小孩的尺寸不都差不多吗?”
  伙计看了眼单郁,犹豫了下,说:“您家把孩子养的太好了,这小肚子胖的呀……呃。”
  伙计在单郁锋利的眼神下被迫止住了话,不知道哪里说错话了。
  单郁:“不许说他胖,更不许当着他面说,我儿子虽年幼,但已经有自尊心了,他听到了会生气。”
  掌柜:“是是,那要怎么说呢?”
  单郁垂眸思考,随后老父亲弯唇笑道:“我的安安崽,粉圆可爱,世间独此一只。”
  掌柜一秒上道,懂了,以后再遇到胖崽就说可爱!
  老父亲心满意足地抱着他可爱的胖崽走了。
  掌柜站在门口送他们,脸上微笑,心里却叹气:都说慈母多败儿,这慈父也不遑多让啊!
  他还没见过那家父亲宠爱孩子宠到要亲手给孩子挑布料、制新衣的地步,哪怕是老来得子,如果这父亲在官府为官,那更是会被同僚们当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死!
  有个有钱有家世又无底线溺爱的爹,也不知道那孩子长大以后会不会长成混世魔王。
  掌柜永远不会知道,他刚遇到的就是这世间最恶的一只魔。
  买完东西,时间也到了中午,安棋饿了,单郁找了家酒楼,选了个靠窗可以看到大街的包厢,让小厮看着上些孩子喜欢吃的饭菜,再拿壶好酒来。
  单郁喝一口酒,安棋吃一口蛋羹,你一口我一口,父子俩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安棋吃着吃着突然停下了,单郁问他怎么了。
  “爹爹在喝什么呀?”
  单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发现安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了他手中的酒杯。
  “这就是酒。”
  “嗷?”安棋没听过,心里痒痒的,好奇心旺盛的小龙崽把蛋羹往爹爹那边推了推。
  “爹爹可以给我喝一点嘛,我拿蛋蛋跟你换。”
  “这可不行。”单郁放下酒杯,揉了揉安棋的小脑袋,“酒是大人喝的东西,小孩子不可以喝。”
  “哦。”
  安棋失落地把头垂在桌子上,受了很大的挫折似的,变成了一只有气无力的面团子,软绵绵地在桌面摊开,眼巴巴看着单郁,好像不给他喝他就会丧失所有的快乐。
  单郁被盯了一会就受不了了,溺爱的他哪里看得了孩子委屈的样子,最终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