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去谁信。”
  商泊云微微一笑:“数学作业你别抄了。”
  “哎哎哎!”陈彻立马翻脸,“不成!”
  李思维只觉得有一阵风掠过,一道冲劲袭来,手里的书包就到了陈彻手里。
  “卧槽,陈彻你偷袭!”
  锅盖刘海拼命奔跑,内心炸裂的尖叫终于喊了出来。
  “啊啊啊啊——!”
  谁懂啊,他最好的兄弟居然弯了。
  正在走廊上巡视的高桂生皱眉,伏在栏杆上咆哮:“那谁!校园里禁止大声喧哗。”
  “啊啊啊啊——!”陈彻心想,臣妾做不到啊!
  *
  五班的人在起初的惊讶后渐渐习惯,五班之狗和五班之花确实结束了旷日持久的矛盾,连叶凝都很意外,商泊云这一周来的英语作业居然水平有所上升。
  她观察着小江同学和小商同学的相处,感到十分的欣慰。
  唯有陈彻,偶尔讳莫如深,偶尔苦大仇深,向商泊云投来复杂的目光。
  某次,江麓在给商泊云讲完一道翻译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陈彻最近是和你有什么事情吗?”
  商泊云终于搞清楚了状语后置宾语补足语,把一道中译英顺畅地写了出来。
  闻声,他道:“不用管他。”
  陈彻泪流满面,也道:“谢谢你的关心,钢琴家。”
  奇奇怪怪的陈彻。
  江麓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商泊云语气懒散,笔尖轻点了几下纸面:“小江老师,这道题是这么写吗?”
  陈彻便看到江麓很快移开了目光,去看商泊云刚刚写出来的翻译。
  他有些牙疼。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商泊云这厮心思这么深?
  *
  插科打诨,时间顿时走得很快,周五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上,叶凝微笑宣布下周就要迎来高三第一次月考。
  “这是对大家复习状态的一次检验,也是为了让大家更好的适应高三。”
  叶凝眼镜下的表情很和蔼,但教室里顿时哀鸿遍野。
  唯有商泊云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记得五班的习惯是,每次月考过后换一次座位,对吧?
  国庆过后,附中才会正式开始晚修,但月考在即,周五这天,留在教室想多学一会儿的人都多了起来。
  陈彻也临时抱佛脚,短暂中止了和商泊云的游戏之夜——尽管他觉得变异的商泊云已经不在乎和他那份金子般的友情。
  但商泊云把写完的数学作业给他当参考时,陈彻还是能屈能伸地接过去了。
  *
  教室里的人坐得整整齐齐,空了商泊云和江麓的位置,也不算显得太突兀。
  江麓是因为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回家,而商泊云则是单纯因为心态太好。
  校园的阔叶树不过一周,就已经彻底不见青绿,梧桐大道上,按时放学的大多是高一和高二的学生。
  “月考会紧张吗?”
  放学后要是江麓不去琴房,和商泊云一块儿放学反倒成了常态。不过今天的区别在于,往常还会有陈彻他们。
  江麓答得很快:“不会。”
  校园落在一种柔和的明亮中,暮色是火烧般的橙紫,映在江麓的眼睛里,像团开着的鸢尾。
  “但你很认真。”商泊云似乎起了闲聊的心思,又或者是关心和他一道学习了一周的江麓,“我以为你会很在乎月考。”
  商泊云当然没有忘记,江麓对于钢琴的重视,重视输赢,重视演奏,以至于焦虑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十七岁的江麓会比成年后更在乎这些吗?
  学习又何尝不是一种比较。
  江麓也确实付出了相当程度的认真。
  江麓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在乎,只是对我来说——”
  他默然一瞬,斟酌用词,“没有什么比钢琴更重要。”
  *
  从记事开始,就被抱到钢琴前,话还只能说个囫囵,先学会了看乐谱。继承了来自母亲的天分,江麓学得很快,也很好。
  他确定在一开始的时候,钢琴带给自己的只有纯粹的快乐。
  那个时候母亲的身体还未衰败,他甚至还去听过母亲的演奏会,明亮的光落在母亲身上,所有人赞叹她的才华,他小大人似的穿着西服,坐在父亲的身旁,目光中尽是骄傲。
  然后赞叹变成了惋惜,她衰弱到不能练琴,不能演奏完一支曲子。
  但很快,赞叹又落在了江麓的身上,期待也落在了江麓的身上。
  母亲的身体必须长居疗养院,父亲成了他相处更多的亲人。
  童年提前结束,没来得及和新认识的同学相处,就请几天几天的假期去比赛,寒假暑假,飞往京市或者国外,见那些赫赫有名的老师。
  练琴、日复一日,郊外五层的别墅,华美似古典的城堡,江麓和那架刻满蔷薇的钢琴一同度过了漫长寂寞的时光。
  同龄的人应该很少像他这样,但他只能这样。
  直到他十四岁,拿下一个至关重要的奖杯,而母亲的身体也暂且好转,他的第二位钢琴老师谭枳明、母亲的师兄兼好友向他的父亲建议——
  “小麓的天分和成就我可以担保,这三年,让他在长洲完整读完高中也没关系。”
  谭枳明那样希望谭映雨继承他的衣钵,却远远不会做到像江盛怀这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