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这紫禁城中,也算有了自己的班底人手。
  然出身带来的影响仍是难以逾越的,即便自身优秀无可遮掩,但仅是在尚书房这一亩三分地,愿与之真正交好的宗室皇亲仍不过寥寥。就连裕亲王府的三阿哥保泰,也都是胤禩花费了极大心思,方才有了如今的情分。
  但比起真正意义上的嫡长子,世子,一个庶三子的份量又有多少呢?更不用提影响裕亲王伯的立场了。
  看着眼前神色诚恳的保绶,胤禩微微垂眸,温润的浅笑下却是说不出的复杂。
  这便是东宫之尊吗?不费吹灰之力地便能得到旁人费劲心机也得不到的一切?
  保绶夫妇并未多留,二人离开后,胤禟几人却心安理得地留在毓庆宫蹭吃蹭喝,离开时还在四阿哥几乎快要黑成锅底的脸色下,轻车熟路地顺走了好几坛果子酒。
  若非还不到放肆喝酒的年纪,胤禟这家伙恨不得将毓庆宫这些美酒搬空了去。
  “二哥!九弟这般,您为免过于骄纵了些!”
  待一众人走后,胤禛黑着个脸坐在下首,心下仍是气闷不已。
  呦!连太子都不叫了,可见这人已经气的不行。说来也奇,同为毓庆宫的常客,若说这俩人在众兄弟间接触也不算少,偏这些年就跟斗鸡眼一般,谁也看不惯谁。
  这或许就是天生的气场不合?
  施施然地押了口茶水,胤礽不免好笑摇头。
  “九弟常日里虽浪荡了些,心下却也极有分寸,不过些许口腹之物罢了。你看一旁放着的数瓶丹丸,九弟他又何曾动过半分?且这些年,有什么好东西,九弟不也第一时间送过来吗?”
  “可即使如此,老九这也太过没分寸了些。”
  胤禛又何尝不知,只心下仍觉这人态度过于随便了。
  “不说旁的,若是十三弟去你那儿随意拿了些不甚值当的东西,四弟可会觉得他过于骄纵?”
  “这如何能一样,殿下您是太子………”
  “所以呢?”胤礽抚掌反问,如水一般明澈的眸子淡淡的落在了来人身上:“因为太子之尊,孤就要将自己活成一座珍而贵之的玉像,时刻等着旁人供奉敬仰不成?”
  不知何时起,宫人们早已尽数退下,诺大的内殿,只余兄弟二人。胤礽这话说的随意,甚至隐约还带着些许笑意,然对面的胤禛却是瞬间怔在了原地。半响方才憋红了脸讷讷道:
  “二哥,臣弟绝无此意……”
  第86章
  “好了,四弟何必如此,四弟待孤的心意,孤一直都明白。”
  知晓这位弟弟执拗的性子,生怕吓到对方,胤礽没在多说什么,只随意将手中简册搁下,起身缓缓走至窗前。
  薄暮时分,日落的余晖将整片天空染成一片橘红。连胤礽的声音在此刻都显得清浅许多。
  “孤只是在想,若是有朝一日,孤不再是太子,那么对于四弟而言,孤便不再是孤了吗?”
  然而这般轻飘飘的话却是如鼓瑟般重重砸在来人心上。胤禛想都没想便下意识想要反驳。
  “怎么可能?二哥乃中宫嫡子,文韬武略阖宫之人无人与之相及,这太子之位除了二哥您,谁人又有这个资格?”
  话虽如此,不大的暖室内,四阿哥此刻心下已是一片乱麻。作为毓庆宫的常客,胤禛比谁都清楚,他家二哥觉非胡言之人,这番话也绝非一时兴起。
  二哥是真不在乎这储君之位了?
  但这怎么能呢?怎么可以呢?如他方才所言,有太子二哥珠玉在前,余下众兄弟们谁人又能胜任太子尊位?
  因着从小生长环境,胤禛过于执拗性情之下内里却是对君臣父子最为清醒之人。或许八阿哥还想着有朝一日,做出一番成绩能教汗阿玛另眼相待,父子之间也可以沫沫温情。但眼前的四阿哥却从未这般想过。
  在胤禛眼中,君臣永远是凌驾在父子之前的。
  同样,眼前之人不仅是他的二哥,更是他从少时起便打定主意倾力追随,愿与之共谋盛世,再创明君贤臣之佳话的不二人选。
  看着堂下神色惊惶不定,连坐下的椅子都险些坐不稳四弟,胤礽轻叹之余,心下却没有丝毫意外。
  当事人胤礽没有在说话,暖阁内一时间安静地吓人,半响胤禛方才抿了抿唇,严肃的小脸上带着些许闷气道:“二哥今日,为何要同弟弟说这些?”
  “前些时日,汗阿玛便已经有为你和三弟栓婚的念头,不过碍于此届秀女并未有合适人选方才做罢。”
  其实此届秀女倒也并非没有家室人品俱是上佳之人,不过这些秀女不论家中教导还是本身大都是为了太子妃之位而来。荣妃爱子如命,哪能让胤祉娶一个心气儿高,亦或着心思不在儿子身上的福晋,可若是再往下挑,又觉得实在委屈了自家儿子。同样心理的还有承乾宫贵妃。
  作为身下唯一的儿子,八格格日后的依靠,再不涉及旁的时,佟佳氏待四阿哥总还有几分真意地。
  到底是自家儿子亲额娘,见二人皆是如此,康熙也不好勉强。不过三阿哥今年已经十六,连胤禛岁数都不算小了,二人又非太子这般特殊情况,想也知晓这两年必是栓婚地。
  而众所周知,皇阿哥一旦成婚,便意味着正式步入朝堂。
  “若是孤所料不错,翻过年,汗阿玛便会放手,教你同三弟接手一些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