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什么人呐!”巴图尔险些暴粗口,便是自小没养在跟前,血脉却是实打实地。有赖康亲王福晋手段高超,素来家中和睦的巴图尔此刻难得有种三观被颠覆之感。
  这世上,竟然有这般不在乎亲生儿子的阿玛吗?
  张若霖抬眼看了下一旁的胤礽神色微愠的胤礽,方才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叹了一声道:
  “若霖不才,斗胆猜测,他们要的,怕是一个能在太子殿下跟前时时说的上话的。”最好再有些地位那就更好了。
  车厢内,不觉静默了一瞬。
  也是胤礽这些年态度所致。原本毓庆宫同赫舍里一族合该是互惠互利。早年,东宫年幼之际,宫外赫舍里氏越是煊赫,愈发能震慑有心之人,太子地位也会愈发稳当。甚至入朝后也能互为臂助。
  然而事实上,胤礽自小便得了奇遇,也因此有了无需依靠他人的手段。这份维系本就摇摇欲坠。更何况无欲则无求,没了登临帝位的压力,胤礽惯常待人待事愈发随心了许多。
  而这些,看在不知内情的康熙帝眼中,却是自家儿子过于纯善,不理解皇家人心险恶,兄弟成仇。老父亲保护欲可谓节节升高,连康熙二十年原本传出的大封后宫,后来不知为何也没了影子。以至于一直到大阿哥成婚之际,生母惠嫔却仍是个小小的嫔位……
  万岁爷态度如此,宫外赫舍里氏更显无用了些。好不容易等到太子临政。以为能打着对方的旗号招兵买马,谁曾想偏生遇上的第一块儿拦路石便是胤礽本人。
  在场几人都是聪明人,哪怕有些信息不通,也很快便察觉出了其中端倪………
  “赫舍里氏,野心未免太过了些!”
  巴图尔冷哼一声,有些话身为臣下的张若霖不好说,巴图尔这个亲王嫡子可不是谁的面子都能给的。当即唇角一扬,嗤笑道:
  “殿下堂堂储君,本就是天下之君,是所有朝臣的主子爷,何须拉帮结派,走那些不入流的小道。”
  至于早前年幼之时的所谓庇佑,巴图尔则更加嗤之以鼻了。这些年仰仗着太子爷,赫舍里氏得到的好处难不成少了?还有那索额图,还真以为自个儿是什么当世俊才。这些年之所以能压着明珠,走到如今地位,靠的是谁,他自个儿心里没点子数吗?
  “当真是不知所谓!”
  伦布闻言头垂地更低了些,面上早已是一片惨白。
  涉及自家殿下,巴图尔这会儿可谓毫不客气:
  “赫舍里大人既然如此短视,我看这府上,伦布你也没再留的必要了。何况你额娘这般,日后你成了了家,夫人孩子哪里有好日子过。不若早早分了府去,倒也清净。”
  “哪里有这般容易?”一旁张若霖不由摇了摇头: “伦布身为嫡长子,本就有侍奉父母之责,倘若这般做了,光是日后诸位御史的笔墨………”
  文臣重名,倘为人子者,胆敢有一丝不孝之意留出,不论缘由如何,仕途怕是要走到头了。
  巴图尔何尝不知,方才不过口不择言,一时痛快罢了。细想之下这条道无论如何也是走不通地。
  太子殿下态度越是冷淡,这些人只会愈发想要抓住伦布这条仅存的联系。对自家小伙伴威逼只会更甚。
  “难道就这般任由这些人………”想道方才眼前之人的囧状,巴图尔不由更气了些。亲生额娘,为了教儿子妥协,竟连口热饭都要扣下,后娘也不过如此了……
  “知道你们这是为我担忧,只我这般地处境,哪里能娶妻生子呢?这不是祸害人家好生生地姑娘吗?”
  想道一团乱麻的赫舍里府,伦布不自觉摇头苦笑。胤礽却在这时候开口道:
  “孤在城郊有一座别院,乃去岁汗阿玛所赐,雅致清幽,最是合适温书不过,待会儿便让小夏子领你去认认人。还有………”微顿了片刻,胤礽看着眼前之人认真道:
  “你的婚事,若有人提及,就说本殿下这儿已经有了打算。”
  几人瞬间明白,这是为了防止日后赫舍里夫人用婚事拿捏对方。亲生父母,如今竟要这般防备,众人心下委实有些不是滋味儿。
  涉及自身前途,伦布眼眶微红,到底没有拒绝:“奴才……奴才多谢殿下………”
  “这样也好!”良久,巴图尔方才轻舒了口气,强作笑意道:“便是给这些人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殿下的地盘上做乱。”
  “不过此事之后,见识到殿下待你的用心,这些人只会愈发想要拿捏于你。”一旁张若霖淡淡提醒道。
  “我知道。”伦布沉声点了点头。
  几人说话的功夫,云水楼便已然近在眼前。
  晌午时分,大厅内正是热闹的时候,房间是巴图尔早前便定下地,位于二楼视野最好的雅间。透过外间半人来高的棱窗,整个街道尽收眼底。
  街道两侧,不时有叫卖的声音传来。“殿下久居深宫,想来少有能瞧见这些市井之气,奴才这才斗胆选了这里。”见胤礽目光出神,一旁的巴尔图这才笑着道。
  “确实不错。”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胤礽不觉露出了些许笑意。比之吴侬软语,处处透着秀致的江南,京城的街市但是别有一番意趣。
  尤其中秋将至,这会儿街上已然有了节日的气氛了。街道两侧的小摊上,已经摆满了各种模样的宫灯。比之宫中繁复华丽,这里的倒是更得趣。憨态可掬的锦鲤,足足有孩童大小的白象车灯,甚至连怪模怪样的蟾蜍都可乐地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