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至眼瞎心盲了十多年吧!”
  况且………不知想到什么,胤礽眉间闪过一丝轻怅。两小只不明所以,只在心里佩服不已,不愧是二哥,什么都瞒不过对方。
  正午时分,胤礽甫一回来便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醇香之气,丝丝缕缕勾地人口舌生津。饶是胤礽这等用过无数山珍海味之人,这会儿都不由期待了几分:
  “怎么,桂嬷嬷这几日又开始鼓捣新菜式?”从一旁宫侍手中接过素帕,胤礽边拭手边道。
  “殿下这回可猜错了!”厅内,正摆弄着碗碟的汀兰噗嗤一笑:“这可是杨老夫人的手艺,方才特意教人送来的,用的还是本地特产,上清鲈鱼,据说最是鲜美不过。”
  “原来是杨老夫人,怪不得呢!”随后的小喜子不由道:“听说杨老夫人当年便是靠着一手好厨艺,四处走摊将小杨县令拉扯长大,还能存下银子送儿子入学读书,可真真是了不得。”
  小喜子当年便是因着生父早逝,家中实在无力为继,方才被亲生母亲卖入宫中。因而常日里对秉性刚强的女子,心中总是存着一份敬意。汀兰等人也都知晓,这会儿只低声提醒道:
  “都道英雄不问出处,杨县令年纪轻轻便举士为官,日后自有一番好前程,这话,还是莫要多言了。难免小杨县令面上过不去。”
  “那姐姐可是小瞧人了!”屏风后,小喜子嘿嘿一笑:“汀兰姐姐当真是高估弟弟的本事了,若非小杨县令本人不在意,小弟我哪能这么快打听到这些。”
  “母亲生我育我,一路教养不曾有失,此乃大德。更何况,洗手羹汤也好,沿街叫卖也罢,家母做过,本官也都做过,本官不觉得凭着双手劳作是什么丢人之事。”
  将早前打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小喜子面上颇有些感慨道:
  “这还是去岁小杨县令同县里何举人争执之际所言,当时县里有身份地可都在场,能当众之言这些,可见是真不在意了……”
  “这………”想到小杨县令那般唯唯诺诺地模样,汀兰实在有些难以置信,半响才讷讷道:
  “这可真教人意外!”
  “这有什么意外的,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性,何况还是自小相依为命的母亲呢!”小喜子不以为意,若他娘当初能有对方哪怕一分,他也愿意珍之重之。
  隔着厚厚的屏风,两人自以为小声的谈话无一不清晰地落入胤礽耳中。桌案上,新蒸的鲈鱼尚还带着丝丝酒香,胤礽却难得没了再食的胃口。
  午时刚过,额勒赫将军亲自压着村长一众步入正堂。这场审讯胤礽等人并未参与。然而饶是如此,在这不大的县衙内,一墙之隔,女人声嘶力竭地嘶吼,怒骂之声仍不间断地传入众人耳中。
  “草民不过想要我儿高中,想要全家不必在过这土坑刨食的日子,这有什么错?有什么错?你们这群官老爷懂什么,一年到头,地里那些东西能换来几个钱,家里老人生场病就什么都没了。”
  “但只要……只要我儿中了秀才,那就一切都不一样了。哪怕再不济做个教书先生,也不必全家擎等着老天爷赏饭吃,他底下那几个妹妹们也能有个好前程。”
  “啊!县老爷你说盼春那贱人啊!要怪就怪她生的不好,女娃子再聪明有什么用,不能读书科举,日后还不是要苦一辈子,还不如早早侍奉了神明,给她哥哥换个好前程。给家里妹妹们换个好日子。”
  “呵,谁想这死丫头没心肝儿的东西,死就死了,还要下了这毒咒,可怜我儿,今年明明已经中了秀才,明明再等上一会儿………”
  “何盼春啊何盼春,你杀兄杀亲,你不得好死,你日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地呀!”
  “何盼春你听到……你听到没有啊!”
  许是最后的倚仗已然凄惨死去,何杨氏这会儿已经有些疯魔了。此时村长一行也被牢牢扣住,正堂之上,杨承安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何里坉这十余年来,所生的种种污秽问得一清二楚。
  后院,管知州额间不断冒着冷汗。杨承安一番洗漱过后方才上前,隔着屏风将方才结果一五一十道来:
  “回万岁爷,太子殿下,此次事端最早起源于十二年前。何侍郎早年中过举人之后曾有很长一段时间缕试不第,日渐焦虑之下,其母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一个残忍之法,便是向主管天下文事的文昌星君献祭。”
  说到这里,杨承安声音不觉僵直了片刻:“许是为显诚意之故,十二年前,第一个被当作祭品的便是何侍郎的亲妹。”
  献祭亲妹,哪怕早有预料,屋内众人依旧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胤禟更是忍不住问道:
  “如……如何献祭?”
  杨承安微微合眼:“将人洗漱干净后,关入神庙所在的地窖之下,七七四十九日之内不饮生水,不食杂物,据说只有这般,少女灵魂方才最为纯粹。”
  “艹,纯粹个屁,这分明是要将人活活饿死。”话音刚落,胤禟实在忍不住爆了粗口,一旁胤禛同样仅仅攥着拳头,手背上依稀可见青筋暴起。
  杨县令声音仍在继续:
  “然而巧合的是,自打献祭之后,那何侍郎却好似突然走了运一般,竟真高中进士………”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同村之人,为了建下这座神庙,何侍郎一家还特意回了村里,加之何家小妹离奇病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