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柏越说越心疼,“本就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远离家乡,远离亲人,背井离乡之前还与我外公决裂,父女俩关系闹得那般僵,娘亲真是可怜啊。”
温兰本来还在因为孙子柏与众不同的想法而怔愣,此时却已经难以置信的微微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会这样。”
她以为婉儿是怨恨她的,怨那日温家没能见到自己,怨自己那晚半途而废没能说动闻相见到她,更怨自己的懦弱在明知道她心意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入宫为妃,弃她于不顾害她背井离乡孤苦半辈子。
温兰自从决定入宫之后,直到最后她都没能鼓起勇气去见闻婉儿一面,最后两人一个入宫,一个去苏城,从此遥遥相望,二十年再不相见。
是她负了婉儿的一片心,所以婉儿才那么决绝的离开京城,从此不再回来。
都说婉儿不知道什么原因与闻相决裂才那么决绝,可只有温兰知道,这其中她至少占了大半的原因。
却不知这些年婉儿在苏城过得如此不快乐吗?
温兰望着孙子柏的眼神不免有些震颤,眼底也抑制不住的微微发颤起来,只听孙子柏继续在她伤口上撒盐道。
“在你的故事里,娘亲活泼可爱,娇俏玲珑,像个画眉似的叽叽喳喳,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可在我的记忆里,娘亲沉默寡言,对任何人都冷淡疏离,她的世界里仿佛永远没有阳光,她甚至连自己的小院都不愿意走出来,总是静静地一个人。”
温兰只觉得心尖在发颤,整个人因为抽疼而微微颤抖,她慌忙低下头,眼底早已猩红一片。
还记得那日,她忽然得到婉儿要见她的消息,虽然早在婉儿入京之日她便知道了此事,可直到她要见她,死寂了二十年的心脏还是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向来稳重自持的兰妃直接慌乱到手足无措。
她既期待又慌张的等待着,直到再次见到她早已深埋在记忆深处的人,眼神碰触的瞬间,两人都是抑制不住的一颤,眼底情绪更是疯狂的翻涌搅动,然而终究时过境迁,当年那个活泼单纯的小女孩已变得成熟,已为人母。
二十年不见,早已物是人非。
婉儿是那样的疏离有礼,她恭恭敬敬的给她磕头见礼,而后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礼貌又不失分寸的向她问好,眼神举止却不敢有半分逾越之处。
温兰死死咬着牙,面上一派尊贵冷然,殊不知她的指尖早已插到了肉里,整颗心疼得半晌没有呼吸。
婉儿来见她,只是想求她办事,在后宫待了二十年的温兰哪能看不出她言辞间的漏洞,更何况温兰本就聪慧,然而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愿意帮她,只要婉儿想,她就愿意帮,哪怕她会因此陷入万劫不复。
直到婉儿离开,两人都没再提起当年未说出口的遗憾,既已经成为遗憾,那便永远埋在心底好了,毕竟她们现在的情况,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温兰调查过孙子柏,在他未入京之前她便注意到了他,孙子柏一行入京之后她更是随时关注着他,只因为他是婉儿在意的儿子。
睿智如温兰,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孙子柏不似表面那么简单,她甚至窥探到了孙子柏的野心和意图,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极力反对五皇子反对温家造反,可惜……
所以她早就料到孙子柏会来见她。
孙子柏那句话其实说对了,她在等人,而她在等的,真的就是他。
温兰低着头半晌没言语,孙子柏说完却诧异的看着温兰道,“你与我娘亲二十年未见,难道你们没说这些吗?她没告诉你这些吗?还有刚刚你说的那些,你没跟我娘亲说吗?”
温兰压下心底的苦涩微微摇了摇头,孙子柏却一惊一乍的,“怎么会!”
“看来你们需要好好谈一谈啊,将当年没见到面的遗憾弥补一下,还有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各种误会什么的都要说清楚才好,可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啊。”
温兰震惊的抬头看着孙子柏,似乎在确认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鬼话,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孙子柏这不仅没有怪她,反而有种要让她与婉儿重修旧好的意图,可这合适吗?他不介意自己的娘亲与别人有感情纠葛?他不介意他的娘亲喜欢一个女子?
孙子柏却直接道,“这样吧兰姨,你再等我一段时间,等事情处理完了我再带娘亲来见你,到时候你们有什么误会或者什么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你们当面自己说吧。”
“你……”
温兰震惊,却见孙子柏目光灼灼,眼底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她不由得心底一颤,眼神更是微微闪动,不敢再与之对视。
他一定是看出来了,看出了她的打算。
孙子柏自然是看出来了,温家已亡,以温兰的性子能活到现在本就是为了这枚兵符,为了温家血脉,如今目的已达成她自然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更何况,她的心大概早在二十年前她答应入宫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孙子柏并非原主,他的思想不受那些条条框框限制,更何况这个世界男男都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甚至男子都可以生孩子了,凭什么女子还不能爱上女子,简直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