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鹏恶狠狠道:“那你在遂州城中故意诱我等同那些江湖人厮杀,我手下天绝教弟子的性命同样是你害的。”
“那可不一样,你们买卖天绝教弟子性命在前,是背叛同门;我将你们引入陷阱在后,是清理门户。”他双眼看向崔文鹏身后之人道,“更何况,我一没动用天绝教力量,尽可能保留教内实力;二也算是给了你们战死的机会。那日首当其冲的人皆是天绝教来日祸患,你们多杀几个,也算是将功折罪。如今怎么不感谢我,反而怪起我来了?”
江子棠面上满是戏弄,三言两语皆是刮骨刀,将崔文鹏嘲讽了个透底。
崔文鹏见言语上讨不到便宜,干脆提着他那把弯刀砍来。江子棠以抵挡躲闪为主,并不同崔文鹏硬来,脚下变幻不停,饶得崔文鹏团团转。
崔文鹏并未发觉江子棠将他刻意引远,只觉自己有弯刀在手,对付手无寸铁的江子棠本就占了便宜,加之江子棠投鼠忌器,还得顾忌他手中九绝的性命,才频频溃逃。
他被这暂时的优胜迷了心智,满心满眼都是要砍下江子棠的头颅,直到江子棠功势变得凌厉,双手作刃不断凝成杀招,他才惊觉不对。他将弯刀横于胸前,护住心脉后借力一个后空翻将两人距离拉开,然后往方才的地方奔驰而去,只见他手下的人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而九绝已经被一个和尚救起,正倚坐在一颗树旁,含恨看着他。
崔文鹏扬天大笑,这笑声撞在无数树干上,混在夜风中,在这辽阔密林中激起层层回音,像是孤狼最后的呼啸。刀尖对准净华,他恨道:“你就是那个灵光寺的和尚?我倒是忘了你,秃驴入世,当真烦人!”
净华面不改色:“长乐山的竹林是你烧的。”
“竟是为此。”崔文鹏恍然大悟,“可是和尚,那也是江子棠带去的祸患,你们灵光寺自视清高,你偏同一个魔教护法搅和在一起,莫不是失了心智?”说着他脸上闪过下流的笑意,“也是,江子棠毕竟有张能蛊惑人的脸,能让和尚也舍不得。”
九绝受了重伤,刚刚醒来喘上口气,啐道:“将死之人,废话忒多。”
“行吧 ,成王败寇,愿赌服输。”崔文鹏将弯刀举起,一眼扫过三人,“一个一个来,还是你们一起上。”
江子棠上前一步:“和尚不破杀戒,我来。”
崔文鹏一把弯刀下亡魂无数,一身暴虐杀意毫不遮挡地铺开,叫净华皱了皱眉。崔文鹏深知今日怕是无法走出这山林,便将一切怪罪在净华头上:“和尚想不破杀戒?当真可笑。秃驴,你记得,我今日命葬于此,有一半的血是因你而流,我是因你而死!”
他阴恻恻一笑:“你这双手,干净不了了。”
崔文鹏这话像毒蛇腥长的蛇芯子转进几人的耳里,又毒又狠,想要击垮净华的心防,教他以佛身背上人命血债,从此套上挣脱不开的枷锁。
江子棠神色一变,转眼看向净华,却见净华不为所动,只道:“世事讲究因果,你若是不幸罹难,其根因在自身私欲过重,杀孽过重,绝非因贫僧救了九绝姑娘。故而与贫僧并无关系,还望施主悟透。”
江子棠忽得笑了,见净华一本正经的说着戳崔文鹏心窝子的话,竟觉十分可爱。想来也是,佛教常常辩禅、论机锋,更何况净华本就与某些死板的和尚不同,又岂会因这三言两句而乱了心神。
倒是他乱了。
崔文鹏说不过江子棠,现下也不说过这个板着脸的和尚,于是脸色越发难看,神色竟比夜色还灰败几分。
净华接着道:“贫僧会为施主念三遍往生咒,施主可安心。”
九绝堪破真言:“施主只管安心去死吧。”
这边江子棠随手捡了根树枝,手腕一抖,指向崔文鹏道:“来吧。”
夜风微凉,残叶几度翻飞,江子棠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都混进风里,透着寒意。
“滥杀无辜,是为不仁;出卖同门,是为不义;勾结外教,是为不忠。江子棠今日代行刑堂之责,判你这不仁不义不忠之人死刑。”他正经片刻,复又恢复那股子混不吝道,“当然,若你能从我手下走脱,你今日就能活。”
崔文鹏浑身一颤,大吼一声,挥着银刃弯刀猛地冲过来。
又有一片泥土染了红。
“死在云驼山,也算是他落叶归根了。”
江子棠扔了树枝,将九绝扶起来后让她去协助赵成收拾善后,再让赵成给她找个大夫瞧瞧伤。将人打发走后,江子棠一把攥住净华的手腕,低声道:“我快压不住毒了,帮我。”
江子棠身中两重天,本不打算亲自参战,如今虽赢了崔文鹏,却也让自己的体内两重天再次爆发。
净华将江子棠扶进山洞中,为他运功压毒。
山洞里燃起了柴火取暖,江子棠舒了一口气,倚靠在石壁上,阖了眼闭目养神。
净华忽然开口问道:“你这毒究竟如何才能解?”
江子棠微微睁眼,显得有几分懒散,像是春困未醒,实则是乏力不支,但他还是贫嘴道:“小和尚,你不舍得我死呀。”
净华闭了嘴,没有反驳。
于是江子棠得寸进尺,勉强伸了腿要去踢净华却被净华一把抓住了脚踝。
净华强作镇定:“你受了伤,不要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