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棠昨夜只是恍惚,而不是人事不知,自然还记得自己昨晚稍显出格的举动,也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净华才出来透气,但净华却像是失忆了一般,于是他也只好装作不知,只是似乎两重天又发作了,叫他无端气闷,于是道:“无妨,还死不了。”
若是换了旁人,觉得自己好心被当做驴肝肺,或许会说一句爱死不死,但净华只是问道:“联系百孟庭了吗?”
江子棠道:“已让赵成去联系他了,预计这几日便会过来。”
净华点头道:“那便好,他可有两重天的解药?”
江子棠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专注地看着他,倒将净华看得不自在了起来。净华转身欲走,被江子棠喊住。
“小和尚,你为何对我好?”
净华目光落在一旁的银杏叶上,单手转动佛珠:“施主因贫僧而伤。”
意料之中的回答,江子棠却笑了出来,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小和尚。杀手是冲着他来的,净华也是被他栓来的,哪里用得上净华去负责呢。
就当是偷来的关心,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君子。
江子棠答道:“好。”
赵成给他们安排的房间是挨着的,因此宁喆昨夜跟他们一起回去的时候有幸见识了令他震惊的那一幕,成功地让他失眠了一整晚。宁喆难得地起了一个大早,打算去院中溜达溜达,又见到江子棠与净华在银杏树下说话。
他们在说什么?
子棠哥在笑什么?
宁喆觉得自己跟个呆子似的,前两天子棠哥不是还给他师兄下毒吗,一转眼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宁喆记得自己因为江子棠下毒一事生气的时候,净华正在洗摘来的果子,他两步冲上去要将他师兄的脸洗干净,这脸又丑还有毒,真是不吉利。
净华拦住他问道:“怎么了?”
“他居然给你下毒,我居然先前还觉得他是好人,他明明就是天下最坏的人。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宁喆气鼓鼓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好酸。
呸,臭果子也跟他过不去。
净华被人算计,自然也是生气的,但他没有应和,想了想还是认真说道:“江子棠他,应当也不算是个太坏的人。”
宁喆识趣地没有凑上去,而是躲回了房间,等净华离去才出去找上江子棠道:“子棠哥,谢谢你替我师兄挡毒针。”
昨夜净华已经卸去易容之物恢复了本来面目,但那毒并未解,叫宁喆一直忧心;如今见江子棠肯为净华挡毒针,又觉得江子棠应该不会伤害他师兄。俗话说一叶障目,宁喆此时正是被江子棠那英勇行为迷惑的时候,哪里会在乎这个,只道:“师兄说得不错,你是个好人。”
宁喆少年纯性,遇见的都是对他好的人,心思干净剔透,性子也很直接,就好像一面镜子,他照见什么便显露出什么。
江子棠伸出手摸了一下少年的头。
只是也正因为少年纯性,有些需要瞻前顾后的事他也能毫不顾忌的问出来,方才江子棠及净化默契地跳过了昨夜的话题,但宁喆却直接问道:“话说,子棠哥你昨天为什么咬我师兄的耳朵,你是不是喜欢我师兄?”
“你喜欢他为什么要给他下毒?”
“我明白了,你是舍不得他走。”
“但是我师兄是个和尚,也没关系吗?”
“不过他可以还俗。”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师兄解毒啊?”
“不如就趁现在吧。”
宁喆自问自答,一个人说完了一个戏班的词,江子棠完全插不上话,最后他伸出手来:“解药给我吧。”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叫江子棠怀疑这才是他最终目的。
“那上面没毒,我骗他的。”江子棠道。
宁喆立马相信,又转而问江子棠想不想多了解他师兄一点。
江子棠被宁喆烦得没脾气,正想将人打发走,闻言变了主意,道:“也可以听一听。”
宁喆毕竟是个不念经不剃度不守清规戒律的半吊子佛门人,很快便接受了这事,甚至也觉得他师兄多年来太过寂寥,有人真心待他再好不过,于是很快和江子棠结成同盟,并且将他师兄的那点往事抖露了个干净。
“师兄小时候,有那来灵光寺里烧香拜佛的女施主,见这么个俊俏的小和尚在那儿派发香烛,一本正经得跟个小大人似的,都抢着去逗他。有那言语哄着玩的,有那上手捏脸的,直将师兄逗弄得小脸儿皱成一团,不住地将那些人拍开。”
“师兄小时候是个小豹子,见人就咬;也是只小刺猬,遇谁都炸。后头或许是佛经读多了,整个人都沉稳几分,却又沉稳过了头成了根冰雕。”
“有小师弟叫他讲经书,他说自个也不懂,说完就走;有小姑娘见他生得好看,悄悄给他送荷包,被他直接扔了,那姑娘上门来寻时,他就赔碎银子给人家,生生打碎一腔姑娘的一腔情思。后头啊,也没人去烦他了,他自己寻了片林子住了进去,除了我和师傅之外谁也不见。”
江子棠先是听得津津有味,后头却品出些苦味,砸吧两下不自在道:“他为什么会上灵光寺?”
“不清楚,师傅也没说。我上灵光寺那会儿师兄已经是现在这般模样了,师傅将我丢给师兄照顾,算是师兄把我带大的,反正我可喜欢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