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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霍恬恬把饭菜全部打包,带去了宿舍。
她平时很少过来,以至于走在宿舍走廊里的时候,不少人都围了上来,跟看什么珍稀动物似的。
这个笑着问她怎么想起来到宿舍来了,那个问她最近工作站还扩招吗,她也想进去开开眼界。
还有的问她模特的第三轮哪天再选,上次于芝芝选的三个到底算不算数。
霍恬恬一一回答,回个宿舍跟过五关斩六将似的。
这就是名人效应吧,她无奈地笑笑,推开了宿舍的门。
她依旧交着住宿费,只是不怎么来,这会儿夏晴正躺着休息呢。
见她过来,也只是恹恹地打了个招呼,有气无力的。
霍恬恬把门掩上,一旁的童佳佳被香得立马垂睡梦中惊坐起,搂着霍恬恬要亲她:“啊!!!我说呢,怎么这么香,原来是我们人美心善的甜甜大妞儿来啦。么么么!”
霍恬恬嫌弃地躲开了,童佳佳不知道跟谁学的,居然抹了口红,她才不要被亲一脸吻痕。
她躲到夏晴跟前,童佳佳意见很大:“好你个霍恬恬,我又不是真亲你,你至于吓成这样吗?”
“至于,你把你嘴擦擦干净,我可以考虑让你亲一亲我的课本。”霍恬恬笑着推开她。
童佳佳不听,非要闹她,最后在她的外文教材上留了个红印子才肯罢休。
等童佳佳去隔壁叫上其他人一起过来胡吃海喝了,霍恬恬便小声问夏晴:“你怎么想的,跟我说实话就行,不要怕我有想法,我只有一个想法,我希望你幸福快乐。”
“我不知道,等广交会之后再说好吗?裴叔说,最近好像有伙黑恶势力要在广交会的时候闹事,我怕他们盯上你。”夏晴还想再坚持一下。
要是广交会上闹不起来,她就安安心心休学一年生娃去。
要是广交会上裴远征力有不逮,她只能把孩子打了,继续自己没有完成的使命。
可是霍恬恬坚持道:“看来你是想要这个孩子的。晴儿,你我虽然不是亲姐妹,但却胜似姐妹,这几年你我几乎每天同进同出,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我不希望牺牲你的孩子来成全我所谓的安全。再说了,我爸也回来了,我妈就在隔壁中大,我两个舅舅能文能武,我自己还有爱人护着,实在不行,我二姑姐,贺超,路伟大哥,哪个不能给我搭把手呢?”
霍恬恬自己也是当妈的人,她知道在正常的婚姻关系里,女人只要怀孕了是轻易不会想把孩子拿掉的。
除非夫妻感情不好,可是夏晴跟她爱人感情挺好的,要不然,每次霍恬恬给她买机票让她回去看家人,她也不会那么开心。
既然这样,霍恬恬真的不想让一个无辜的小生命成为自己的垫脚石。
她抚摸着夏晴的肚子,眼中噙着热泪:“孩子投到你肚子里,是你们的缘分,你不要为了我就不要ta,我会一辈子内疚不安的,听我的吧,把孩子生下来,你就当是为了让我安心,好吗?”
“好。”夏晴也红了眼眶。
她真不后悔这几年的辛苦,霍恬恬这个女人值得,从来不会自私到剥夺其他人的幸福的权利。
从她这个小姐妹一次次主动买机票让她回去看孩子就可以看出来了,她们之间,早就超脱了简单的任务执行人和被保护者的关系,她们跟姐妹一样,是交心相处的。
她依偎在霍恬恬怀里,握着她的手摁在自己肚子上:“那我就替宝宝谢谢小姨的体贴了。”
“傻瓜,以后千万记住了,什么人都没你自己和孩子重要,谁都没有。”霍恬恬搂着夏晴,无语凝噎。
宿舍里很香很热闹,两人的不舍却流淌成蜿蜒的小河流,河道里开满了馥郁芬芳的鲜花,名字叫姐妹情。
当天下午,夏晴就去办理了休学,老师自然答应。
组织那边也照顾她自己的需求,很痛快地给她批了假。
只是这么一来,谁来填补夏晴的空缺,这是个难题。
下午的时候韦昊过来找霍恬恬:“听说你妈妈推荐了个人,结果被人插了一脚,主动要走了这个机会。”
“谁啊。”霍恬恬好奇,要是推荐个年轻的过来,是没办法像夏晴一样跟她进一个班了,因为这个班级只看真才实学。
现在夏晴走了,班级空出来的位置就让当初第四名的于芝芝填补了。
夏晴要是生完孩子还想回来,那必须留级一年,到时候还得重新参加考试,才能加入下一学年的本硕博班。
而下一届其实只跟霍恬恬他们差了半年,那会夏晴还在坐月子,所以夏晴其实需要延后一年半,跟79届的一起才行了。
这一年半的空窗期,要是霍恬恬出点什么事,那可是天大的损失。
而医学院现在正是缺老师的时候,所以霍恬恬估计,如果真的要找人补上这个缺,那估计是找个路伟这样年纪大些医生吧。
韦昊要说的正符合霍恬恬的猜测,只是年龄大得有点多:“是首都军医院的一个老同志,今年七十多岁了,正好过来当教授。”
“是吗?叫什么啊?”霍恬恬心说原来选了个老奶奶啊,也不知道对方老胳膊老腿的吃不吃得消。
韦昊摇摇头:“不知道,听说是终身未婚,一辈子都在搞医学研究,最精通的就是急产剖腹产,各方面都跟你这边的需求吻合了。除了年纪有点大,什么都好。”
霍恬恬恍然:“原来是个大刀手吗?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晚上的时候,霍恬恬正好要给夏晴践行,便把关系好的几个,包括贺超路伟,裴远征一家,以及张世杰,一起请到了香八怪。
大哥谢玄英已经回去了,张娟多留了两天陪着孩子,昨天也走了。
现在两个孩子是霍齐家带在身边照顾着,有课的时候就拜托没课的老师帮忙照看,没课的时候,就奶奶带孙女,在中大校园里溜达,倒是成了不少人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
只不过她为了避嫌,不想跟张世杰一起出来吃饭,便留在了院子里,跟谢振华一起陪孙女。
饭桌上,裴远征掏出一份旧的首都日报来:“是这个老同志,目前她手里还有排队预约的病人要接诊,你先认认人,等广交会之后就来了。”
“好。”霍恬恬把报纸接过来,看了眼日期,居然是66年的一份报道,正文说这位同志当机立断,技术过硬,救下了一位羊水栓塞的产妇。
要不然,那可就是一尸三命了。
当时这件事在首都学术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所以首都日报进行了头版头条的重点报道。
霍恬恬盯着报纸上的老奶奶,总觉得有点眼熟。
就是可惜,她的左边半张脸似乎毁容了,看不太清楚。
霍恬恬好奇,问道:“她这脸怎么了?”
“据说是战争期间受的伤,当时她半张脸都血肉模糊的,被人抬去了乱葬岗,没想到她自己爬了出来。只是那一枪带来了不小的后遗症,她失忆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后来她自己取了个名字,叫艾中华。”裴远征也调查过这个老阿姨,不知道她到底姓甚名谁,也不知道她年龄几何。
只知道她是在抗日战争期间出的事。
而她爬出来的时候,衣服早就破烂不堪,身上一点能证明身份的物件都没有。
只知道她热爱医学,而且很有天分,学什么都很快能上手,还能触类旁通,这点来看,应该可以跟霍恬恬成为一对不错的师徒。
国家在最紧张的那几年,不惜公费让她出国深造了几年,回来后便成了坐镇首都军医院的一个巨佬。
如今她愿意来当教授,顺便填补夏晴的空缺,说不准是被彩超机吸引过来的。
“毕竟首都那边只有一台,而你这边一堆,她想结合彩超机的先进技术,推广产检和孕期筛查排畸的制度。到时候你好好配合她。”裴远征原本以为自己要费点功夫才能找个合适的人过来填补空缺,没想到这位老阿姨直接毛遂自荐了。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最关键的是,这个老阿姨一辈子未婚,没有家人牵绊,不会中途离开,哪怕她老得拿不动手术刀了,起码还能当个教书育人的教授。
这就是有文化的好处。
不论男女,不论年轻还是年迈,文化永远是这个世界最保值最强势的通行证。
霍恬恬很是期待,她把报纸收起来:“艾中华,这名字一听就是老革命了,也不知道被她遗忘的那些亲人还记不记得她。”
“也许都死了吧。”毕竟鬼子是搞过大屠杀的。
霍恬恬默默叹息,为这位老奶奶遭遇的苦难,也为华夏民族的创伤而感到难过。
好在祖国母亲早已觉醒,如今正在努力与世界接轨,让自己强大起来,一切都在变好,而且会越来越好。
她振奋精神,招呼大家吃饭。
散席后,她又要了一份无骨脆皮鸭和一份文思豆腐,连盘子一起买下,带回大院去了。
广交会在即,霍恬恬提前叮嘱了老太太,让钢琴老师和美术老师晚上八点过来找她。
她把那脆皮鸭和文思豆腐摆在桌子上,看看时间,还行,才七点半。
便先洗澡去了。
她习惯把脏衣服扔进一个筐子里,老太太过来连筐子带衣服一起收走,明天早上刘霜会过来搓搓袖口和领口再放洗衣机里清洗,而且有些料子只能手洗,所以刘霜真的很辛苦,霍恬恬自然要给她加工资。
老人家细心,回回都会翻一下衣服口袋,万一有钱在身上,泡了水就不好了。
没想到今天除了一把钞票,还掏出来了一份报纸。
因为报纸是折叠起来的,老太太也没太在意,把那报纸和钱一起收起来,摆在了霍恬恬卧室枕头上。
楼下传来荔枝乱敲钢琴的声音,小姑娘够不着琴凳,是爷爷抱她坐上去的。
她不会弹,纯粹是为了敲着好玩。
而霍恬恬买的都是真材实料的木钢琴,琴键需要手上有劲儿才能完全摁下去,小妮妮努力地伸出爪子,却不太按得动,一时着急,便干脆把整个小身子都压了上去,这下可算是成功了,钢琴发出一通噔噔噔的乱响,把旁边的樱桃逗得咯咯直笑。
她垫着小脚丫,努力去够一够钢琴,可是樱桃还是个小宝宝,根本够不着,最后急得不行,只好找狗蛋儿告状。
“咪咪,抱!”她不是要咪咪抱她,而是控诉爷爷只抱了姐姐没有抱樱桃。
一旁的狗蛋儿听懂了,便喵了几声回她,那是在说:妈妈回来了,樱桃去找妈妈抱。
樱桃一听高兴坏了,赶紧从西房跑了出来,小短腿儿噔噔几下就来到了院子里,小小的娃娃鼓足了劲儿,歪着脑袋对着楼上喊:“妈妈妈妈,抱,琴,琴!”
霍恬恬洗了澡一出来,就听到小妮妮中气十足的呼唤声。
她笑着下楼,抱着樱桃去了琴房:“樱桃也要学钢琴吗?”
樱桃的眼珠子亮晶晶的,她兴奋地点点头:“妈妈,姐姐,琴。”
奶声奶气的小娃娃,还不会把自己想说的话连成句子,只会一个关键词一个关键词地往外蹦。
当妈的却早就婴语十级了,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抱着樱桃坐在了花生的那架钢琴面前,抓住樱桃的小爪爪,教她摁下去。
樱桃激动坏了,根本没有耐心跟着妈妈一个一个摁,干脆站起来,跟姐姐一样,整个人扑了上去。
一旁练习画画的玉米早就坐不住了,放下画笔抗议道:“妈妈,妹妹会把琴压坏掉的。”
“坏了再买,没事儿,你妈有钱。”霍恬恬学着自己的老妈,炫耀了一把鼓鼓的钱包。
玉米这下放心了:“那好吧,要是坏了,妈妈你要给我买新的哦。”
“放心吧,妈妈又不是小气鬼。”霍恬恬扶着樱桃,由着她胡闹。
不一会两个老师都来了,一看这画面,忍不住心疼起来。
“小嫂子,这琴可贵了,要是坏了——”钢琴老师是个二十四岁的年轻女人,叫伏卉,对于学琴的来说,这琴比他们的命还重要。
自然心疼得不行。
霍恬恬笑着回头,还没开口,玉米便抢答道:“不怕,坏了再买新的,我妈妈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