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期期艾艾的样子,看得羊丽华直来气,骂道:“你傻呀,别的不说,这可是你的头一胎,你要是把孩子打了,以后习惯性流产就完了。我说句难听的,这些狗男人根本靠不住,咱们趁着年轻多骗点钱在身上才是硬道理,至于什么拍戏,有你生一个孩子继承遗产来的钱多吗?”
“万一他不认呢?”段美华担心郭仔瑢知道区英达找过她,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回头两边都不认,那不是鸡飞蛋打吗?
还不如打掉呢。
羊丽华笑笑:“他不认?你不会先发制人?”
“你的意思是?”段美华蹙眉,总觉得羊丽华比以前做同学的时候更像个恶女了。
羊丽华不在乎她怎么想,她就是要做恶女。
她笑着指了指前头的报社:“先发制人,寄个匿名信去爆料。区英达是聪明人,本来就惦记郭家的财产,这时候你说你怀了郭仔瑢的孩子,他肯定求之不得,不会出来拆穿你的。至于有没有其他人看到他找你——”
羊丽华卖了个关子。
段美华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沉住气问道:“你要多少,只要你帮我保密,一切好说。”
“不是我要多少,而是我要花多少钱才能帮你堵住阮娇娇的嘴巴。”羊丽华当然不能承认是她自己要钱。
总得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哪怕她知道段美华明白她的小九九,她也不会承认的。
段美华没有拆穿她,而是笑着问道:“好,谢谢你,同学一场,你对我还是不错的。你说吧,阮娇娇那里要多少封口费?”
“这个数。”羊丽华伸出五根手指头。
段美华倒吸一口冷气:“五千?”
“五千?阮娇娇可不是叫花子。”羊丽华知道段美华舍不得,但她必须多要点,才能在分给阮娇娇一部分之后,自己也留点回去看孩子。
段美华的脸色瞬间黑了,她气得搡开了羊丽华:“我算是领教过什么叫狮子大开口了,这个阮娇娇果然是个黑心烂肺的贱货!”
段美华不好骂羊丽华,只能指桑骂槐。
骂完,她便加快脚步离开了街上,羊丽华并不打算去追,她盯着段美华的背影,笑着抱起了胳膊,自言自语:“你会来找我的,因为这个孩子,你不得不要。”
*
腊月二十八,医生们还没有放假。
海岛这边的医院医疗水平有限,能做的只有血常规之类的一些基础检查。
霍恬恬这边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往医院去了。
排队抽血的时候,前面一个发烧的小孩哭得特别厉害,把其他的小孩都吓哭了。
花生绷着个小脸不说话,玉米则紧张地扑到了郑长荣跟前,抱着他的腿,求安慰。
郑长荣却没抱他,而是鼓励道:“咱家玉米是男子汉,这点小事怕什么。”
“疼吗?”玉米的小脸蛋儿惨白,他害怕。
当爹的蹲在地上,双手握住玉米的肩膀:“有一点点,跟蚊子咬了一样。”
“哦。”玉米勉强信了,深吸一口气,攥住了爸爸的手不肯松开。
郑长荣摸了摸他的脑袋瓜,鼓励道:“玉米跟哥哥比赛,谁做了勇敢的男子汉,谁就可以得到爸爸妈妈准备的奖品。玉米要加油,不要被哥哥比下去咯。”
“真的?”一听说有奖品,玉米高兴坏了,转身拉着哥哥的手,嘚瑟起来了,“哥哥哥哥,爸爸说有奖品。”
花生不说话,直觉告诉他爸爸在骗人,不过他是大哥哥,不能带头哭,所以他忍着,没表现出来。
只把小手攥得紧紧的。
玉米察觉到了异常,松开他的掌心问道:“哥哥,你淌汗啦。”
花生还是不说话,只把小手捏成拳头,捏得紧紧的。
郑长荣看得出来这小子在逞强,便也摸了摸他的脑袋瓜:“我们家花生最勇敢了,来,老爸教你,放轻松,像这样,深呼吸,呼——”
花生淡淡地看了爸爸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郑长荣继续吸气:“看到没有,就这样,放轻松之后就不会疼了,不信你问问妈妈。”
霍恬恬正在哄闺女,闻言挤过来抱了抱两个孩子:“不怕,妈妈在呢,等会妈妈先抽,你们两个看着,嗯?”
“疼吗妈妈?”玉米歪着脑袋,认真的求知。
当妈的笑笑:“爸爸妈妈不骗人,是有一点点疼,但是就一点点,跟小虫子咬了一口似的。花生和玉米肯定想问妈妈,既然这么疼,为什么还要过来呢,花生和玉米没有生病呀。”
花生点点头,妈妈问出了他心里的疑惑。
玉米看了眼哥哥,他也很好奇。
当妈的便解释道:“其实呢,我们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机器,有时候它磨损了,出小问题了,但是机器还能用,所以我们都以为身体没出问题,好着呢。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小问题慢慢就会变成大问题,到时候机器就不能用了,就会坏掉。”
一旁的荔枝听见了,小嘴叭叭的过来插话:“机器,坏掉。”
当妈的乐不可支,把荔枝圈到怀里,再招招手让老太太把樱桃也带过来,跟四个娃娃一起解释起来:“看,连妹妹都知道,身体就像机器,不管它就会坏掉。所以我们要来做检查,有问题就赶紧治疗,没有问题咱们就高高兴兴回家过年啦。”
花生认真地点点头,他牵起玉米的手,小声问道:“看看有坏掉的吗?”
玉米愣了一下,差点没明白哥哥在说什么。
花生提醒道:“那个红色的感叹号。”
玉米这下懂了,爸爸教他画画的时候他学过,他知道那个只有他能看到的东西叫感叹号。
他便扭头,看了看附近的病人,随后伸出手来,指着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大叔:“三天。”
随后又指向了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生:“四个小时。”
最后他转过身来,指向了张世杰:“七天。”
张世杰正抱着梦龙在跟谢玄英说话,并不知道玉米刚刚宣判了他的死期。
离玉米最近的郑长荣瞬间明白过来,赶紧捂着了孩子的嘴巴:“嘘,这是玉米的小秘密,以后在外面不能说,听到了?”
玉米点点头,靠在爸爸怀里,问道:“他们都坏掉了吗?”
郑长荣只知道张世杰有过心衰的病史,肯定是坏掉了。
可旁边那个中年男人和那个小男孩看着都还挺好。
不过孩子的能力肯定不会出错的,只要不干涉,这两个人肯定会在近期死亡。
所以,他便点点头:“对,他们都坏掉了,自己还不知道呢,所以要来做检查。”
“可是爸爸妈妈都没有坏掉。”玉米的意思是,爸爸妈妈在他眼里没有闪烁感叹号,不会死的,为什么也要做检查呢。
郑长荣哭笑不得,只得解释道:“他们是坏得特别严重的,爸爸妈妈不严重。”
玉米这下懂了,他紧张地抱住了爸爸的脖子:“那我们快点检查买药治病,我不想爸爸妈妈坏掉。”
“好孩子,爸爸妈妈一定听玉米的话,好好看病,玉米也要勇敢,扎针针的时候不哭,不要吓到妹妹,好吗?”当爹的格外温柔,半点不见训练场上那冷血无情的嘴脸。
叫一旁偶然撞见他的士兵见着了,赶紧拉着他怀孕的媳妇去旁边小声议论起来。
“媳妇儿,你看,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士兵指了指那边的郑长荣。
小媳妇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这有什么的,少见多怪。上次幼儿园的亲子活动你没来,你是没看到,郑师长对孩子可温柔了,简直就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父亲。”
“是吗?看来咱师长还是个铁血柔情的汉子呢。你是没看到他在部队,跟要吃人一样,怪可怕的。”士兵心有余悸,一想到当初拉练时的艰辛,就恨不得溜之大吉。
他媳妇笑笑:“在部队不凶点能镇得住你们这些愣头青吗?在家里又不是对待士兵,当然要温柔一点。别的不说,就说他能给小嫂子和孩子做衣服,放眼你们整个师部,能找出来第二个吗?这种人一看就是心里很温柔的,一般人可做不到。”
“那倒也是。”士兵叹了口气,“忽然有点羡慕他儿子。”
“那你去叫爹,你看他揍不揍你。”小媳妇捶了他一拳头,两口子有说有笑的,去了别的窗口。
再来时,这边一家子已经抽完血了。
小媳妇坐在抽血的窗口问道:“同志,刚刚那个有两对双胞胎的人家,孩子哭了吗?”
“哦,你说他们啊,没有没有,那两个小男孩可逗了,嘴巴咬得紧紧的,跟比赛似的,抽完血就炫耀去了,说爸爸妈妈我没哭,我是男子汉。真逗啊那两个孩子。”护士笑着来抽血。
小媳妇又问:“那他家闺女哭了吗?”
“也没有,一个小闺女指着我后面的机器说坏掉,一个小闺女见到了窗外的流浪猫,一个劲地在那喊咪咪咪咪,太逗了这两个孩子。”护士动作利索,扎针手法高超,小媳妇也没觉得疼。
她起身摁住消毒棉球,说了声谢谢,随后跟她男人一起往外走去:“你看,人家把孩子教得多好。上次亲子实验课我就看出来了,他家两个儿子将来肯定都是人才。好在咱家大闺女跟他们同岁,回头还能做同学呢。”
“那挺好,多跟他家两个小子接触接触,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将来能做个亲家。”士兵笑着畅享起了未来。
这话叫旁边的邱爽听见了,不禁撇了撇嘴。
她来带漱玉挂水,漱玉昨天淋着雨了,晚上回去之后发起了高烧。
她扶着孩子去输液室,想起刚刚那个士兵居然也惦记上了郑长荣的两个儿子,不由得有些生气。
可惜了,她家的几个孩子,不是比花生玉米大就是比他们小,没有一个同岁的。
她也只能羡慕人家可以近水楼台了。
不过能不能先得月还说不准呢,毕竟她家跟郑长荣家就隔了个五号院,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近水楼台呢。
她振奋精神,搂着输液的女儿,尽量让自己温柔一点:“怎么一直哼哼,疼吗?”
“妈我难受。”漱玉有气无力地靠在她肩上。
视线里,郑长荣等人刚好从输液室经过,往旁边的内科去了。
老太太跟在后头嘀嘀咕咕,说她把把脉就行了,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来医院做检查。
霍恬恬则扶着她,安抚道:“妈,不是我不信您,而是呢中医也有短板,有些病还是得靠西医,上了机器才能一目了然。您不是答应过我吗,要中西医结合着来,取长补短,哪个管用用哪个。”
老太太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么小的孩子就来抽血,妈心疼啊。”
“妈,我也心疼啊,我答应你一年最多一次,好吗?”霍恬恬从来不跟婆婆红脸,有什么事都是有商有量的。
看得那邱爽很是羡慕,人家婆婆多好,再看她家的,呵。
儿子做了生门女婿,婆婆就撒手不管了。
要不是她娘家妈妈过来帮忙,这么多孩子还照顾不过来呢。
她默默收回视线,摸了摸漱玉的额头:“再忍忍,要是这瓶挂完了没效果,妈就带你去找郑奶奶看。”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去啊。”漱玉的胳膊凉飕飕的,她感觉整个小臂都在发胀。
只得继续哼哼。
邱爽叹了口气:“中医起效慢,挂水可以很快退烧,妈也是为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