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长荣没理他,刚走到自家媳妇面前,怀里就多了一个已经插好了竹吸管的椰子。
他把椰子接住,神色平静地转身看着胡伟民,还故意低头吸了两口。
胡伟民哀怨脸:“小嫂子欺负人,我的怎么没有插吸管?”
“我只来得及削了两根吸管,要不你自己来?”孟恬恬笑着把手里的竹子和刀递了过去。
胡伟民哼了一声,抢走了孟恬恬身后的小马扎,坐在树荫下自己削起了吸管。
三人扎堆聊了会,胡伟民停下手里的刀子:“小嫂子,你和郑团长肯信我,我真是感激不尽。这样,骗左辉来的事交给我了,我那有个狗头军师,每次我骗左辉出来都是他出的主意,回去我就跟他商量一下。”
“不用,你就按着我说的法子,谢玉秀是谢师长的女儿,你爸是副师长,这一正一副关系那么铁,她结婚你肯定得来,到时候你就把你们圈子里的人都通知一遍,就说是来给你玉秀妹子捧场的,但独独不通知左辉。到时候左辉受不得这个冷落肯定会想办法过来凑热闹的。”孟恬恬不声不响的,已经想好了法子。
胡伟民一听,连声叫绝:“可以啊小嫂子,你这招绝了!”
说着他又跟郑长荣吹了起来:“郑团长,你眼光真不错,小嫂子看着娇娇弱弱的,其实心里主意大着呢。你可得好好对待人家,等你俩有了孩子,那就是强强联合,孩子有她的脑子,再有你这体格,那家伙,简直就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
胡伟民话还没说完,嘴里就多了根吸管。
原来是孟恬恬看他笨手笨脚的,便三下五除二削了一根拿给了郑长荣。
郑长荣看他一下子秃噜了这么多话,臊得他家小媳妇都起身躲开了,便赶紧把吸管塞到了他嘴里,好叫他闭上嘴巴,消停一点。
胡伟民哪里想得到这里,只管乐呵呵的,拿着吸管扎椰子去了。
郑长荣起身跟了过去:“你跑什么?害羞了?”
“你听听他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小媳妇当然是害羞了,这才刚结婚呢,都说上孩子了,难为情死了。
不过她现在冷静下来想了想,要是她和长荣哥哥有孩子了,那果然还是随了他的体格比较好,个儿高,骨架大,走哪儿都叫人不敢小觑,挺好的。
她深吸一口气,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去跟谢玉秀交涉。你要一起来吗?”
“嗯。”郑长荣本来不想进去的,但一想到那个眼神变得清澈的范海林,他就忍不住想跟着。
防狼。
胡伟民也跟了进来,到了院子里,他见谢玉秀疯疯癫癫的,还挺纳闷的,很担心跟她一起进屋去的孟恬恬会不会被欺负。
他提醒了郑长荣一声:“小嫂子会被谢玉秀揍吧?”
“她不敢。”郑长荣往窗户那靠了靠,试图用自己魁梧的身形给谢玉秀带来视觉上的压迫感。
他挡住了窗口大半的阳光,谢玉秀总是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只觉得被谁攥住了嗓子,窒息感铺天盖地地蔓延。
半个小时后,孟恬恬等人一起离开了这边院子。
路上胡伟民好奇得心痒痒:“小嫂子你到底说什么了?”
“晓之以厉害,动之以亲情。”孟恬恬还能说什么,无非是拿谢玉秀最在乎的两个人来做文章罢了。
“你好好想想,我为什么会知道左辉这个人,又是谁安排的民警跟踪了你,你不会真的以为大哥不知情吧。那你就错了,你的土炸.药是没炸到人,可你把大哥的心炸没了,他不会再认你这个妹妹了。”这是孟恬恬送上的第一刀。
“你再好好想想,老谢真的是去广州看病了吗?如果不是,那他干什么去了?”这是孟恬恬送上的第二刀。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张世杰还活着。”这一刀彻底让谢玉秀相信了阮娇娇已经背叛了她。
而孟恬恬从她眼中看出了惶恐和不安,便立马补上了最后一刀:“知道我二表哥为什么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吗?因为他假期有限,他还要去找吕学良的麻烦呢。”
谢玉秀最终崩溃得嚎啕大哭,口口声声骂孟恬恬是毒妇。
孟恬恬不气,只问她到底答不答应嫁给范海林。
“如果你乖乖听话,我会劝一劝大哥和老谢,你都是被坏人强迫的,你是在乎大哥和老谢的,你也只是一个受害者。”这话言不由衷,孟恬恬自己都不信,可这却是谢玉秀身陷绝境时的一株稻草。
她慌不择路地抓住了这根稻草,选择了妥协。
在前面的路口分开,胡伟民热情地挥了挥手:“小嫂子,事情办成之后我会给你送信过去的,等我好消息。”
“记得送去大院那边。”孟恬恬也跟他挥了挥手,转身的时候,却见范海林酸不溜丢的收回了视线,一脸的卑微和落寞。
孟恬恬只当没看见,挽着郑长荣的手,去码头那里拿走了黄花鱼,回海珍珠去了。
路上她又看了眼山包里的科学家们,还好,鬼打墙让所有试图出去的间谍都在绕着山包转圈圈,鱼腹藏书已经被挖出来了,科学家们拧成一股绳,正在努力自救。
他们找到了竹楼里的枪支弹药,暂时没有跟间谍爆发正面冲突,而是安排两个人占据了竹楼,假装只是守着失踪的友人的房子。
而山包里的间谍们,则聚在一起商量着到底该怎么解决眼下的危机。
有人提议干脆把这群科学家放出去试试,看看他们会不会也鬼打墙,有人反对,要是科学家出了事,大佐不会放过他们的。
最终事情陷入了僵局,一群人只好等着。
“反正明天就是五天一次的物资补给时间了,到时候补给队上山,咱们就有救了。”
众人最后意见一致,准备等待救援,他们就不信了,下山的会鬼打墙,上山的总不至于也鬼打墙吧?
于是他们离那群科学家远远的,一个个握紧了手里的枪,不敢大意。
孟恬恬松了口气,那就明天继续耍他们,今天她可以休息休息了。
船身快靠岸的时候,她又看了眼妈妈和老谢,发现这两人还是没和好,她逐渐习惯了妈妈在一辆车上,老谢在一辆车上的状态。
笑着伸了个懒腰:“今天又没去成市里,不过今天收获不小啊。”
郑长荣扶着她下船,回到小木屋那里时,发现院子里多了只哈巴狗,正满院子狂奔,屁颠屁颠的在追着什么。
嘭的一声,一块骨头从眼前飞过,哈巴狗再次扑了上去,叼住之后摇头摆尾地去了水井那边。
郑长荣跟进来一看,才发现是狗蛋儿在训狗,他乐了:“媳妇儿,你看,你收养的这只猫还会耍狗玩儿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狗。”
又肥又胖,养得还挺好。
孟恬恬看了眼,笑着应道:“挺好的啊,以后我们不在家,狗蛋儿自己也不孤单了。”
说着她回头看了眼跟过来的范海林:“你不回你的大宿舍吗?”
“我……”范海林如梦初醒,他都没注意脚下的路,就这么稀里糊涂跟过来了。
现在被孟恬恬问了,他才回过神来,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尴尬:“我回去准备结婚的事,可我之前打的结婚申请是跟阮娇娇的,我……”
一想到自己还跟阮娇娇那个过了,范海林更是无地自容。
他简直不是个东西。
“算了,我先去问问政委,要是能撤回就撤回,要是不能,我重打一份,反正是假结婚,也不是那么重要。”范海林说着,落寞地离开了。
虽然鸠占鹊巢的人离开了,但他却从留下的记忆里知道了一件事情。
按着原著,他是要在小星星岛上出事的。
他的设定是这样的:为人正直,热心,但却有勇无谋,凭着一腔热血冲在了最前头,却踩中了陷阱,被炸晕过去,成为了俘虏。
但是海岛这边并不知情,在清理战场的时候,看到了他被炸飞的衣帽以及地上的残肢断躯,还以为他死了。
因此,他那个不远千里前来履行婚约的未婚妻,便成了一个望门寡。
岛上的人嘲笑她,挖苦她,甚至有人带头欺负她,羞辱她,这时郑长荣站了出来,在一次次的帮助和守护中,两人爱上了彼此,喜结连理。
三年后,他沦为俘虏的消息才传了回来,而那时候,人家两口子已经连大胖小子都抱上了。
后来郑长荣将他营救回来,他却因为受不了这个刺激而憋着一口气,在又一次的军事行动中不听指挥,孤军深入,最终被炸成了齑粉,灰飞烟灭。
他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难受。
他能理解另外一个范海林为什么会那么疯狂了,毕竟谁不想活着呢。
可他不能接受另一个范海林踩着他人尸体上位的做法,这跟禽兽是没有区别的。
他不要做禽兽,他要做个正直的人。
既然有勇无谋,那就沉住气,努力让自己变得有勇有谋,而不是去害人啊!
想到这里,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他跟甜甜的缘分尽了,可他还有一身的血债要偿还,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不然他到九泉之下都不会安心的。
明年就要恢复高考了,很快就要改革开放了,他不准备留在军营了,他准备下海经商,赚钱养活那些无辜的老弱妇孺们。
他们的男人或被他设计害死了,或被他设计下放了,他必须弥补这一切,必须!
他抬头看着艳阳高照的天空,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政委办公室的大门。
而这天下午,郑长荣跟自家媳妇回到小木屋里又重新捋了一遍所有的事情,他忽然做了个决定,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看着自家心事重重的小媳妇,道:“云南那边肯定是硬骨头,不好啃,必须让中央出手。甜甜,这事咱得上报,现在就上报,哪怕没有证据也要上报。”
“没有证据的话,上面会采信吗?”孟恬恬不是没想过上报直接申请支援,可她用什么身份上报,拿什么证据证明呢?
郑长荣却笑:“丈母娘可是为国家做出了杰出贡献的科学家,上头一定是被下面的人蒙蔽了,所以才相信了她叛逃的指控。这时候只要有人喊冤,上头一定会高度重视,哪怕是假的,也会派人走一趟。”
“那……那走,咱们赶紧给首都那边打电话。”孟恬恬有些激动,真要是首都那边有人来帮忙就太好了,因为她实在是不放心云南那边。
郑长荣宽慰道:“这样,你有你大表哥的电话吗?咱们先跟他通个气,只要他信你,这事再由他出面亲自走动走动,咱们再打个电话伸冤,一定可以惊动首都那边,说不定还会派专案组下来。”
“不过这么一来,也会惊动间谍组织的吧?”孟恬恬担心,万一首都那边也有敌特分子呢?
郑长荣却道:“肯定有敌特分子,可越是这样,越是要请上头出面,不然就凭他们瞒了十几年滴水不漏的本事,只靠咱们几个是撼动不了他们的。等首都那边点头了,咱们就去找报社造势,先放出假消息,就说在云南发现了疑似核物理专家霍齐家的遗物,看看这群间谍会不会狗急先跳墙。”
“好,听你的。”孟恬恬虽然心里也没底,但是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全靠妈妈和老谢自己苦苦支撑,要破局,就不能瞻前顾后,不能前怕虎后怕狼。
而且,这个放出假消息的方法真的不错。
她真是被她家长荣哥哥有勇有谋的样子深深吸引住了,忍不住就献上了一个香香的亲吻。
这下可糟糕了,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腰虽然酸了,心里却是甜的。
*
夜幕降临,车队停在了昆明郊外三十公里处的一个山谷里。
“怎么不直接开进城去?”老孙不解地看着老谢。
老谢神色凝重地下了车,看着远处灰暗的夜色,重重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靠近昆明越是心慌,总感觉直接过去会出事啊。”
“那要不,我先过去探探路?”老孙反正已经病退了,比较好找借口,就说是过来旅游散心养病的。
谢振华沉思了片刻,决定开个会商量一下再说。
这里跟着的都是他最信任的一群人,有他的老部下,也有他的老班长,有他曾经背靠背托付性命的老战友。
十来个人,加上霍齐家和张世杰,一致同意先让老孙过去探个路。
“要是昆明这边水很深,我估计就出不来了;可要是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可怕,明天这时候我肯定出来找你们了。所以你们就在这附近等我一天。要是过了明天晚上十二点还没有我的消息,你们赶紧走。”老孙沉着地指挥道,“到时候如果封了路,你们就弃车,走水道离开。云南最大的好处就是山川多,水流多,真要是被间谍觉察出来了,他们想追上来一网打尽也是要费点功夫的,到时候广州军区的人肯定过来了,你们想办法跟他们汇合,之后直接向中央汇报情况,让首都直接派人过来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