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去找,盯住了不远处穿着白色半袖,垂着头走路的孩子,眼睛一眯。
  他受伤了。
  名为六道骸的孩子浑身是伤,青紫连成一片,脸颊瘦的几乎要凹进去,一双眼睛黯淡无光,又带着内向的孩子有的不安和畏缩,无论别人问什么都不吭声,整个人端正的坐在餐厅的凳子上,虽然是春天,但天气没有彻底热起来,只穿着单薄半袖的六道骸身体打着抖,
  景元粗略检查了一下人的伤势,看着恐怖,但只伤了皮肉,只要修养两天就能恢复。只是这伤口,像是被拳脚打出来的,再加上少年穿的单薄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心中浮现一个猜测 —— 家暴。
  “这么惨,喂,谁欺负你的,告诉我,我帮你打回去。”中也不忍地摸了下他的伤口,又怕弄疼他,马上就缩了回去。
  那孩子身体绷一下了,马上摇头,比起是否认,不如说是害怕下的条件性反射。
  他和兰波隐晦的对视一眼,这时他们点的菜也上齐了,少年一开始什么都不说,景元就只好给他点了不会出错的意大利面,番茄肉酱味的。
  闻见饭食的香气,那孩子眉眼动了一下,肚子“咕”的一声响起,僵硬失神的眼睛这才动了起来,幅度很小的左右看了看,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更加拘谨起来。
  等到景元询问是饭菜不合口味吗,六道骸才缓慢地摇摇头,他露出一个有些恐惧地眼神瞥了他一眼,很小声道: “我没钱。”
  “这是现在小孩的通性吗?这么小就思考这么成熟的问题。”景元故作轻松地说道,抬手揪了一下少年绑在脑后的凤梨头,有些刺刺地,跟少年畏缩胆小的样子完全不同。
  少年没有生气,他声音小,一板一眼道: “那我不能吃,他们说了,没有价值就不能吃饭。”
  盯着饭菜的眼睛都快流口水了,手规规矩矩的一点没动。
  “那成,等会吃完你替我做事。”景元痛快道,把叉子放在小孩手里: “这件事十万火急,一刻都耽误不得,还只能小孩子做,等下就拜托你了。”
  六道骸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又一下子黯淡下去,抿了抿嘴,过了好一阵才抬起手把面条扒拉到嘴里。
  或许是饿狠了,就算一开始动作迟疑,也逐渐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就吃了个干净,不安地望向景元,很是紧张,声音有些哑: “你要我做什么。”
  景元从兜里拿出一张大额钞票放在少年手里,神神秘秘的指着前台的方向: “我提前要点东西,你帮我端过来。”
  六道骸飞快地瞥了眼景元,又低下了头,手指紧紧攒着钞票,好像不是让他去拿东西而是去送死,他深深吸了口气才往那边走去。
  会是什么?
  枪?毒品?还是走私品?
  一个个猜测在他心里闪过,最后他低头看见了狼狈地自己,那点警惕瞬间没了,只有嘲讽若影若无的挂在嘴边。
  提前打了招呼的前台看见小孩来了,没说什么,接过钞票,把东西递给了他。
  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五个冰激凌。
  六道骸有些迷茫的看了他一眼,迷迷糊糊的把东西端了回去。
  景元接过,把巧克力味的冰激凌放他面前。
  “跟门口的石雕挺像的,圆圆胖胖,是景元你会喜欢的东西。”太宰挑眉道。
  “有吗?确实挺可爱的,不过我更喜欢毛绒绒的小东西,你光说我,所有人抱着毛绒绒的东西都会忍不住蹭两下吧。”
  六道骸有些茫然地看着,拿着勺子戳了一下冰激凌,小心翼翼的舀起一点放在嘴里,巧克力微苦醇厚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
  他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微笑。
  “要跟我们走吗?先去处理一下伤势,然后好好睡一觉。”景元不经意问道。
  六道骸的笑意顿时消散了,他又回到之前呆滞又无神的模样,然后缓慢地摇摇头。
  景元皱了下眉头,低头写了一串数字,撕下纸张递给了少年,又从口袋中翻出几包压缩饼干,他对付午饭用的,然后一股脑塞进少年手里。
  “如果要帮助,打这个电话,我回去找你的。”景元说。
  大概是餐厅饭菜的问道太好了,或许是那个冰激凌太甜了,他站在了家门口许久无法进去。
  墙面的表皮有部分剥落,苔藓覆盖其上,像是陈峰依旧的棺木。
  他推开门,只一个缝就立马被人拽了进去。手臂上的伤口被触碰,关节发出“咔”的一声,但这些疼痛没让他皱眉,因为进去的瞬间,他听见了房屋内里传来的一声极度痛苦的哀嚎,声音撕破声带,凄厉而沙哑,随后传来大人们不耐烦的声音,然后哀嚎骤然断了。
  六道骸打了个哆嗦,他不敢去想发生了什么。
  拉他进来的大人,打量他片刻,然后抬手狠狠给他一巴掌,剧痛从脸上传来,六道骸的脸偏向一旁,红肿了一大片,打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让你骗几个小孩回来都不到,你还有什么用!”他啐了一口,骂骂咧咧了半响,冷笑地哼了一声: “没用的废物,没有饭吃。”
  他一指不远处几个同样面容麻木,穿着破旧单薄衣物的小孩说: “我说过,你们一个人犯错,全都不许吃饭。”他戳着六道骸的胸口,一字一顿,带着残忍地笑意: “你们还能坚持几天?他们饿死全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