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店里的客人只三枝一位,她犹豫着是否要挂上「close」的牌子。
  但报完警的三枝捡着要点讲完,复又拿起叉子品尝意面,脸色平静,波澜不惊。
  “三枝桑不害怕吗?”她靠近了三枝,低声问,“枪声。”
  “听起来和刑侦剧里的有点像,以防万一。”
  “若是为了挟持人质去达成某个目的,应该会装上消/音/器掩蔽耳目,持枪者却没有这么做。可能是情况紧急,欠缺考虑。可能是针对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复仇或恐袭,故意惹人注意。在报警后,再没传来任何鸣枪的威胁与打斗的响动,不是疑犯被制住,就是场面被疑犯暂时掌控——”
  她听见最后一句,放松的心不由得又紧张提起。
  “——我更倾向于前者。我进店前,恰好看到返回事务所的毛利先生一行。毛利先生从事私家侦探前,是训练有素的优秀刑警。同行的是擅长空手道实战的女儿,和聪慧不似小学生的寄居者,两位晨间新闻的熟面孔,以及一名体型均称、身姿矫健的男人。要瞬时制服这些人,会费疑犯不少力,可就连短促的呼救,我们都不曾听到过,安静得过于怪异了。”
  剖析情境的三枝语气平和,榎本梓听得一愣一愣。
  不愧是考入东都大学万里挑一的天才,分条析理,措辞严谨。
  她放心地着手研磨咖啡,用上安室教她的,使之更入味的窍门。
  “也可能是我听岔了,店员桑不要太担心。”三枝总结。
  “三枝桑很厉害!”她满心钦佩。
  “我也要感谢店员桑烹制的可口意面,安抚了我惶惶的心。”
  “三枝桑下次来,可以尝尝特制三明治。我敢打包票,波洛的招牌绝不会让您失望。”她得意地将自信之作端到三枝面前,“冰咖啡,您请慢用。叫我榎本就好了,三枝桑在东都大学念什么专业?”
  “医学。”
  “理科三类?三枝桑是真的很厉害!难怪——”
  “谢谢。”
  榎本梓惊讶于三枝回答时沉静自持的态度,仿佛这并不是值得一提的话题。
  东都大学对普通人本就遥遥可及,考入理科三类的优等生更是佼佼者。医学是即使在东都大学也不过百余人被录取的超高分数线专业,三枝可谓是天才中的天才。
  “那,三枝桑的志愿是医生吧。如果楼上发生的真是枪击事件,或许有需要急救的受害者……”
  “不,我不是——”三枝深蹙眉头,“榎本桑,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只考虑到事件本身,忘了酌量伤患存在的可能性。”
  她不过顺着话题,完全没有指责三枝做法欠缺的意思。
  在她看来,对方是未毕业的医学生,能瞬间判断为枪鸣,果决报警,简短地介绍情况,后很快平缓心情。做得比一般人,比如她,要好得多。
  出警的电铃声悠长,将三枝拨打急救电话的动作推迟几许,警视厅比想象来得快。
  榎本梓透过明净的玻璃窗,远远看着熟悉的目暮警部带队,他领着搜查一课的刑事步履匆匆地上楼。朝着咖啡店快步而来的是佐藤警部补和高木警官,两位是警视厅有名的情侣组合。
  波洛设在毛利侦探事务所一楼,一众刑警常来来去去,她都眼熟。
  “千春?”佐藤一脸担忧,显然和三枝熟识。
  “我没事,美和子。我了解的情况都在报警电话里讲了。枪鸣后,我没有贸然上楼确认,但可以肯定没有任何可疑的身影从隔壁的楼梯离开。目暮警部直接带了验尸官和鉴识员上楼,事件已经无法挽回了吗?我报警时忽略了伤患存在的可能性。”
  高木出言打消三枝的顾虑,“毛利先生在枪鸣后立刻查看了情况,疑犯持枪自杀,当场死亡。”
  “自杀?”
  “在毛利侦探事务所?”
  榎本梓察觉这是一个毫无道理的疑点。
  不解的三枝主动梳理时间线:“我是十六时三十分左右到五丁目,进店前恰好瞧见毛利先生一行从隔壁的楼梯上楼。榎本桑在店里值班,没有其他客人。十六时四十二分,榎本桑正在为我做意面,我听到枪响后立即报警了。”
  “三枝桑说得没错。”榎本梓点头,“午后开始,客人渐渐少了。我清闲地望着窗外,路人经过得少,我大致有些印象。”
  佐藤、高木意外地瞧着她。
  然后高木终于愿意给她这位有用程度存疑的证人透露更多消息。
  “毛利先生发现遗体后立刻报警了。与不明身份的持枪自杀者一同的,是一位手脚被胶带绑住的年轻女性,是毛利先生的委托人。据了解,疑犯先骗毛利先生一行离开事务所,撬开门锁,伪装成助手套取情报,被委托人发现,威胁未果,又被提前返回事务所的毛利先生发现,在洗手间自杀。”
  “他有枪,局面未必毫无胜算。”榎本梓推敲,“被发现后立刻自杀,这很不自然吧。”
  “通过与警方掌握的资料库对比指纹或其它身体特征,应该可以很快找出死者的真实身份。至于自杀,登米刑事现场可以判定吗?”三枝将意面吃得干干净净,放下叉子,认真问。
  佐藤、高木面面相觑,带着诸多疑点一道上了楼。
  五丁目停着四五辆警车,黄黑警示带封锁了事务所一带,电视台的记者在半小时后闻讯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