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息,43号出声安慰她:『别这么忧心了,你是不是闷在家里太久没出去——你看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担心约瑟夫出什么问题。”藤丸立香手中拿着书,陷在老板椅内,椅子转了圈,慢吞吞地重新转回桌前,“提摩西那儿也没消息,杰森也不在……”
好想回迦勒底!她在心底大喊。
『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43号信誓旦旦道:『我用座机给你打电话。』
“我再研究会儿。”
房子中断了唱片机里的音乐,语气痛心疾首:『你都快长蘑菇了!』
藤丸立香又翻了几页书,“你知道我在南极大陆待过一段时间吧,极夜都捱过来了,没什么事的。”
『立香,你是不是叛逆期到了?』
43号沉默一会儿,不敢置信,『你以前好听话的 。』
“哪有。”藤丸立香反思了一秒,认为自己对43号的态度从刚到哥谭会儿就没变过,始终如一。
『你这个两幅面孔的家伙!杰森在的时候你就不这么说。』这声音控诉起来,伴随着半真半假的啜泣声,吵得藤丸立香脑袋痛。
“和他在不在又没什么关系,我一直都这样啊。”
43号被噎了一下,声音停顿良久,忽而阴测测地冒出一句:『前两天我看到你们偷偷亲嘴了。』
藤丸立香捏着书页的手指抖了一下,“什、什么?没有,那个是——!”
43号打断她大声道:『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藤丸立香的恋爱经历少得可怜,16岁以前她对情爱还没有开蒙,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偶尔会收到几封情书,一些在她印象里只有一面之缘的同学约她到没有人的花园里告白,她弯腰拒绝,说这个阶段只想好好学习;后来在迦勒底,人理烧却后不得不救世的紧迫令她无法产生除了压力以外的情绪,就算是那些过分热情的英灵对她说点超出界限的话,藤丸立香也只是笑笑,当成是玩笑话。
她很善于将自己最真实的那部分情感表露出来,尤为得心应手,甚至被一些英灵说是过于天真正直——到一种可怕的地步——骤然意识到自己心中萌生的情感时,早就为时已晚。不知何时落根发芽的情绪被浇灌了琼浆玉液,长成一棵叫人望而兴叹的葱郁大树,盘根错节,稳稳当当地扎在她的心口上,带着点不可撼动的巍然。
藤丸立香年轻又明丽,未曾被爱击落过,尽管有友人师长在这方面对她再三告诫,她也只是犹豫了半天,便抛却那些烦恼,怀揣着迟来的羞臊和毫无畏惧的直白,将一个盛得满满当当的胸膛送给栽树的人。
不过她的英灵性格古怪,刻薄且别扭,能用行动证明的事情绝不打算用嘴巴说出口,成为英灵这么多年,冷酷得就像是超人那栋位处极地的孤独堡垒,猛地被这没有掩饰的情感撞了一下,竟无任何的还手之力,眨眼间就举手投降。
杰森从来不说喜欢或者爱,他以为这种东西用嘴巴是说不出来的。于是他贴近藤丸立香,像是动物表达亲昵的行为方式,喜爱一点点短暂的肌肤触碰,听见自己御主薄薄的肌肤下心脏嘭跳的响声。
那个夜晚——43号口中的那个——藤丸立香平静了约瑟夫的躁动,电子仪器的低鸣总算消停下去,柏莎在一个小时前刚从事务所的大门走出去,藤丸立香夹在他们俩个的中间饱受煎熬,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打蔫了。杰森回到43号时,她正垂着脑袋坐在床边,她总是看不明白的那三本书摊开在一旁,里面贴满了用来理解的便签条,藤丸立香低着头,手里却翻着另外一本很久之前杰森拿给她看的《爱丽丝梦游仙境》。
杰森慢吞吞地靠近她,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藤丸立香抬起头回望过来,目光迷茫,像是被那些恼人的异族文字折磨得摇摇欲坠,亟欲一个适时的安慰。
杰森太过明白她此刻的感受。那种举目无亲的孤独和无从下手的茫然,他在年轻时同样遇见过。
“你还有我在。”他说道。
藤丸立香足足盯了他有十秒钟,接着抬起手臂抱住了他,拉着他的身体压下来,英灵有些愕然地低头,猝不及防被拉近到床沿边,一只手撑在床铺上,另一只手揽着御主的后背。
“怎么——”
话没有说完,藤丸立香却贴过来在他的嘴唇上碰了碰。
杰森愣了一下,然后低下身体。拥抱像是两块契合的拼图被合上,鼻尖几乎要戳上对方的脖子,沐浴乳的薄荷气味伴随着对方发尾浅浅的香波滚进鼻腔里。
“……好想回家。”藤丸立香小声说。
英灵拍拍藤丸立香的后背,把自己的御主搂紧在胸膛前,就像小动物之间的抚慰,“就快了。”
藤丸立香迟来的羞耻感开始作祟,一把合上书,对43号说:“我知道了,我出去还不行吗?”
『哼哼,没话说了吧。』高龄但幼稚的房子得意洋洋,为自己的胜利高声庆祝,『我是栋很开明的房子,你们两个想要恋爱不用背着我偷偷摸摸的!』
回应他的是藤丸立香落荒而逃的关门声。
今天果真是个好天气,傍晚甚至能够看见夕阳,少见的暖色笼罩在哥谭的上方,将那些尖锐的哥特式青黑色屋顶融化成柔和的一片。藤丸立香走了点路去连锁便利店里买食材,回来的时候看到十字路口的那家酒吧外面重新贴出了乐队表演的海报,上面写维克托的那个乐队将会在下个月回归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