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这样,虽然他们依旧井然有序地像以往那样待在43号里, 但是两人既不交谈, 也没有眼神重叠, 像是只有一座房子在那唱独角戏(43号郁闷了几天)。
试图挽救这两人情感的43号只能见缝插针地对藤丸立香说点安慰话, 可是他总支支吾吾的, 有时话说了一半就住嘴,一个劲儿地懊恼叹气,也不知道是在为什么。直到今早藤丸立香出门前,43号又一次叫住了她,说道:『你最近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不要太担心,立香,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藤丸立香知道自己情绪不对,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他什么,只能点点头。
这两天总和藤丸立香待在一块的陶德没多久也注意到了她心情不正常的低落,觉着她跟在自己的边上就像是有一座沉默的火山跟着移动,其中酝酿着一股即将喷发的怒火。
其实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毕竟藤丸立香的那位‘监护人’有好几天没出现了。
“你想要谈谈吗?”陶德坐到了她的边上。
今晚又是一场黑八比赛,巴顿第五次输给了藤丸立香,气得要摔杆子,陶德像之前那样见好就收,维持着布莱恩小胆谄媚的形象,只赢一把,就拉着藤丸立香离开麦克劳德,让巴顿的烦躁无处发泄。
藤丸立香今天没提出要回43号,而是一反常态地跟陶德回到了安全屋。
这间独居公寓以往没有女孩留宿过,陶德在回去的路上还费神想了一会儿安全屋里的另一床被子被他放在了哪个柜子。
但等到陶德把自己的脸洗干净走回到客厅的时候,藤丸立香也还和刚进屋子一样,坐在他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发呆,摘下黑色假发后橙色的头发散下来,不是很柔顺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松鼠。
陶德瞅着她的背影,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形容词:为情所困。
不过他知道自己如果说出口,藤丸立香肯定会否认——她已经反复强调了几遍自己和对方没有在交往——但……别开玩笑了,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俩之间有点什么,那位‘监护人’的占有欲强烈到都快能威胁其他人的生存空间了!
听见陶德说话的声音,藤丸立香的眼睛慢吞吞地转动了一下,仿佛是刚回过神来,“什么?不、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她似乎感到了疲倦,轻轻闭了一下眼,手指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心底某个曾经被堵住的地方如今破了一道口子,一些负面情绪被从中释放出来,轻而易举地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
藤丸立香最近时常会觉得肩膀越来越沉,逃避的想法只是从脑中一闪而逝,她却能将其牢牢地抓住,然后在心底小声地怂恿她。
这不对劲。藤丸立香想到,这非常不对劲。
虽然她在哥谭待了这么几个月,确实经历过不少烦心事和命悬一线的状况,但她以前也总是与危险为伍,就算是在面对魔神柱的时候,要与盖提亚对战的时候,不得不成为泛人类史全体人类的敌人时,她都不曾因怯懦而退缩过。
为什么只是遇到这种情况,她反而还畏缩了起来?
她是受到什么影响了?43号这两天犹犹豫豫的到底想要和她说什么?杰森的古怪行踪会和她的情绪变化有关系吗?
藤丸立香的思绪在脑中盘旋,缠绕成了乱糟糟的一团,把她搞得胸口发闷。
她苦思无果,站起身,对陶德说:“已经很晚了、我想我该回去了……”
“再坐会儿吧,”陶德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杯热牛奶,“你看上去状态很差,放你一个人走说不定会在半路被流浪汉打劫。”
“……只是最近没睡好。”热牛奶在她的手心里散发着熨帖的暖意。很奇怪,这就像是一把门钥匙,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从泥潭之中拽了出来,天旋地转般,她终于有了自己待在一个安全之处的真实感。
“看出来了。”陶德笑了声,语气里少了点讽刺的尖锐,听上去就和平时的杰森一样,“你不想和我谈,是因为我和你那位‘监护人’长得很像吗?”
藤丸立香闻言愣了一下,扭过头看向陶德,几乎能够重叠的脸重新烙在她的视网膜里,那些在她的身体内盘结起来的烦嚣窃语在这瞬间被摧枯拉朽般化解了。
“说真的,他叫什么?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我不想总是这样称呼他,感觉要比很多个双引号。”
藤丸立香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正不自觉地用力握紧玻璃杯,指节发白,好似在为什么而紧张着,她后知后觉地放松肩背,两肩微微沉下,像是忽然之间松懈下了许多旁人无法看到的东西,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捧起热牛奶抿了一口。
她不知道杰森还有没有在自己的身边,因为今天一整天他们都还没有说过一个字。
“archer,我最开始是这样叫他的,”藤丸立香说,“后来他告诉我他叫‘杰森’。如果你觉得这样很怪异,你就用第一个称呼吧。”
“所以他确实是我的克隆体?”陶德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藤丸立香摇摇头,“不是,他就是杰森,杰森·陶德。”
“哈,”陶德发出一声嗤笑,“那我是什么?”
“你也是杰森。”藤丸立香看着他,温声回答,“你们真的很像。”
她将牛奶拿起来,这让她想起了几个电影之夜和一些转瞬的记忆碎片,不知为何,她的嘴角稍微向上翘起了些:“他也会给我热牛奶,像哄小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