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些男人们忌惮拉曼就像是女人们在意柏莎一样。
  柏莎和拉曼少数的打交道就是在每年的春季,挨过冷冬后,拉曼侦探就像是冬眠的小动物苏醒般,要到她的发廊里把头发剪短,也就这会他们俩人能够聊上几句。
  侦探是个健谈且博学的人,涉猎范围甚广,无论谈论的是什么话题,他都能搭上几句,从当月的时尚杂志聊到街尾谁家里的离婚分手,言辞幽默,介于不正经与严肃之间,也怪不得每天都有人乐此不疲地去事务所闲聊。
  所以在柏莎得知拉曼的死讯之时还很不敢置信,那样友善的人居然死于非命,这让她感到无比的遗憾,每个曾经在私底下偷偷说过拉曼侦探坏话的人在她眼里都可能是潜在的杀人犯。
  藤丸立香才到这条街上没两天的时候,柏莎就已经注意到了她。听说她是拉曼的侄女时,柏莎仔细观察了几天,虽然一点都没觉得相像——一个混血儿和一个亚裔,有着通俗意义上漂亮的脸蛋,但五官完全不相像——不过藤丸立香身上的某种气质却叫柏莎感到熟悉,那简直和拉曼侦探如出一辙。
  不过好奇归好奇,柏莎是个性格强势,多少有点离经叛道的人,侦探事务所对于她来说似乎遥不可及,她想象不到自己生活里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侦探存在的。
  柏莎年少的时候父母便因病去世,她十一二岁就得自己养活小了六岁的弟弟。早些年她很拼命,有什么活就做什么,拉货、保洁、门卫,只要能挣到钱,她就不在乎有多累。后来渐渐走运,慢慢攒起了钱盘店铺开发廊。
  越是有人说她是靠男人吃饭的,她就越是要表现出自己强硬的独立态度,恨不能把银行流水单贴到那些人的脸上给他们看。反正对于柏莎来说,生活中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她都能在谷歌里找到解决的办法,麻烦不到别人头上。
  但现在,她犹豫着,好像黔驴技穷,终于遇到了一个谷歌上无法解答的困境,不得不去求助他人。于是她站在了‘迦勒底侦探事务所’的大门口,按响了那个门铃。
  藤丸立香没想到会发生的这么快——她昨天凌晨才帮梅根找回了妈妈,和杰森变回原样的时间还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按照43号以往挑剔委托人的程度,她掐着手指头算时间,怎么想都觉得下一起委托至少也要再等上半个月的时间吧,不成想一眨眼的功夫委托人居然就已经找上门了。
  更别说这位委托人是柏莎。
  杰森拉开门时看到柏莎有些不安地站在门口,她穿着一条80s的伞裙,肩膀上披着一条用彩丝戳纳的刺绣披风,金色的波浪卷发垂下来,让她看起来像个从上世纪不慎走错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摩登女郎。
  “杰,下午好。”柏莎向杰森点点头,然后往房间里望了眼,在看到藤丸立香后才勉强挤出一个笑。
  “出了什么事吗?”藤丸立香连忙走过去,说话战战兢兢的,经过反光面时还多瞅了两眼,生怕自己掷骰子又掷到了个糟糕的结果,忽然变成了别的什么模样或者长出了怪东西。
  “立香,我想委托一件事……”柏莎被藤丸立香拉到沙发上坐下,语气犹豫着问道:“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人的下落。”
  藤丸立香下意识地看了眼柏莎的肚子,她听维克托提起过柏莎怀孕了,但另一位重要的主人公却不知所踪。柏莎怀孕大概也才三四个月,因为身材保持得好,这会儿还看不太出明显的显怀痕迹。
  藤丸立香往她面前推过去一杯温茶,和杰森一起并排坐在柏莎的面前,“当然,我们这是侦探事务所,你有什么委托就尽管提好了。”
  “我想找的人叫约瑟夫·r·佩里,”柏莎握紧茶杯,手指在陶瓷茶杯的杯沿边不安地来回摩挲,“他24岁,要比我小三岁,是我的……男朋友。”
  藤丸立香挑挑眉,有点意外,毕竟前段时间维克托提起这人的时候,更像是在形容一个已经和柏莎切断了所有联系的陌生人。
  不过她和维克托认识的那段时间正好是她和杰森都转变了性别的那几天,要是柏莎问起来,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告诉对方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藤丸立香只能继续问下去:“你联系不上他了?在这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没有联系的?”
  “约瑟夫在科波特的手底下打工,有时会帮他运送些货物,我知道科波特有一部分比较私密的生意,所以约瑟夫在工作常常联系不到,我们相处的时候也不太会提到这一部分。”柏莎摇了摇头,随即垂下眼睛,沉默地盯着茶杯里浅色的水面,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好像透过水面径直和自己对视,轻轻道:“只是这次联系不上的时间有些太久了,以前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多月都杳无音信的情况……我很担心他。”
  一个多月,这可比维克多提到的时间要久得多了。藤丸立香问道,“你之前和约瑟夫是什么样的见面频率?他的工作很繁忙吗?”
  “多数时候我们一周也就见一面,”柏莎说道,“约瑟夫想多挣点钱,然后从科波特的手下离开,不过我知道科波特挺看重他的,有时在半夜还会打电话让他去处理货物。”
  杰森道:“一周只能见一面,你能笃定他的消失不是早有准备吗?”
  柏莎的手拂在自己的小腹上,脸上的表情僵硬了几秒钟,接着又摇了摇头,“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