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好的。”半晌后藤丸立香咕哝道,“……我身体很好的。”
  “嗯。”杰森顿了顿,宽宏大量地没多说什么,嘴角微微向上挑了些弧度,把人推到卧室里,“睡吧。”
  藤丸立香的腿没什么力气,软绵绵地挪到床边,掀开被子时问他,“你等会儿要去看看梅根吗?还是蒂莉娅,今天晚上他们应该也会有集会……”
  “我不去。”
  杰森站在她房间的窗前,将纱窗拉上了一半,半夜的哥谭又开始下雨,外面是湿漉漉的一片,水珠映着光的影子,明明灭灭,他望见天空之中的蝙蝠灯,对藤丸立香道:“我就在这。”
  “喔……”陷进被子中的人难得一见的虚弱,鹅绒被压在胸口上都让她感觉到了一种沉重,她侧过身收紧被子,声音含糊不清:“那明早记得叫醒我。”
  藤丸立香说完就陷入了一片昏沉沉的梦境,杰森看了她一会儿,弯腰关上了她屋子里的灯。
  雨水从房檐角落坠下,汇聚在玻璃窗上形成细长的水流,嘀嘀嗒嗒的细微声音爬进藤丸立香的耳朵里,她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有些不顺畅,正在竭力地大口喘息,胸口痛得厉害。
  摇晃的意识过了一会儿才缓慢地显露出图像,模糊的视线在晃动中稳定。
  藤丸立香看到一双黑色的皮鞋向自己走过来。
  第77章 《会饮篇》二十
  余震-张敬轩
  那是一双黑色的老款皮鞋, 鞋尖上沾着一些尘灰和看不出颜色的液体。
  尖锐的耳鸣撕扯着藤丸立香的鼓膜,像是台接触不良的电子设备断断续续地发出干扰。她花了几秒钟看清出皮鞋上方的紫色西装裤腿,又花了几秒听清楚了金属棍子摩擦过地面的响声。
  她躺在地上,受伤了, 浑身酸痛, 鼻腔里都是血的气味, 沉闷而凝滞的空气在沉重的呼吸间滚动。
  那股疼痛就如同虫豸开始蚕食人的血肉一般, 缓慢地从骨缝里抽长出来,细细密密的一片混夹在一起,构成惊人的痛苦。
  她喘息,觉得自己的呼吸声堪比一把破旧的手拉风琴, 灼热的呼吸与因为失血过多而冰冷的躯体侧躺在地面上微微颤抖着。
  什么情况?我在哪里?怎么了?杰森呢?
  一连串的疑惑像是泉水里的气泡飘浮上来, 然后破裂。她被发热折磨得理智不多的大脑缓慢地回神, 直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把她从地面上拽起来。
  “小鸟,我的小鸟, 别这么快就倒下。”
  一个吐息之中带着一阵令人反感笑意的声音响起,针扎那样钻进藤丸立香的身体里,让她的肌肉紧缩,像是条件反射,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我们还要给你的蝙蝠爸爸录视频呢。”
  声音对她说。
  一根长长的金属撬棍被对方拿起来, 撬棍头戳了戳藤丸立香的肩膀,好像碰到了上面的伤口, 她吸了一口气, 又扯动了嘴角的淤痕, 藤丸立香踉跄着向后退了步, 膝窝撞在身后一把凳子的横杆上, 整个人往里一倒,坐在了椅子上。
  “哼哼~世事有起、必有落——”
  发出声音的人心情很好,哼着一首怪诞的小曲调,拿起一条绳索不疾不徐地将藤丸立香结实地捆在椅子上面。
  昏沉的大脑抬起来时,藤丸立香看到自己的正前方放着一台摄像机,一角闪动着正在录制视频的红光。藤丸立香艰难地打量这个房间,眼熟,她应该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但脑袋这会儿还迟钝着,胀得发痛,上面有什么拿武器在她头顶上狠狠地敲了几下,耳鸣还没终止,记忆在一时半会儿中仿佛是断了片,只余茫然。
  几秒种后,一张脸,一张苍白的脸凑近她,近到藤丸立香完全能够看清对方脸上的肌肤由于化学试剂的灼烧而颜色不均,肌肉僵硬。一双沾染着癫狂的浅绿色眼睛中,瞳孔缩小成一点,像那些犯了毒瘾的瘾君子。
  小丑。是小丑。
  藤丸立香的呼吸一滞,胸前的肋骨好像是断了,胸腔的起伏间闷痛开始蔓延,疼痛折磨得她眼前一黑。
  不!杰森!
  某个意识在她的心底大喊,她想要伸手抓住什么,但是这具沉重,肢节肿痛的躯体并没有依照她的指令行动。
  等到藤丸立香的意识再一次回笼的时候,小丑依旧施施然站在她跟前,只不过手中的撬棍变成了一杆烙铁。
  “嘿,搭档,你还记得你昏过去了多久吗?几天……还是几个小时?”
  猩红的嘴巴开合着,问句的声调被他提高几个八度,用甜腻的语气询问出口,好像身上的这些伤都不是他弄出来的一样。
  摄像机依旧在运行,冰冷的镜头平静地记录下这里所有的痕迹。
  这具身体颤抖着,向后靠。属于过去的杰森的意识只能发出一连串的唇齿碰撞的咯咯响。
  小丑大笑,脸上的褶皱变成深深浅浅的线条,令他的脸看起来就像是一张狰狞尖刻的虚假面具:“我也忘记了,我对时间太没概念,有时候都能吓到自己!”
  他将通了电的烙铁往杰森的脸上贴近来。
  皮开肉绽的痛,灼热的铁面,视野之中斑斑点点的光痕,视网膜左下角明亮得发红,肌肉开始颤动,不受控制地尖叫,肉的焦糊味……
  “啊啊啊啊啊——!”
  这是那块伤疤。藤丸立香想道:它来自这里,它居然来自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