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闻言只是对她弯起眼睛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又变回灵体化的状态了。
  “你怎么——”藤丸立香忽然噤声,往前面看过去,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正从沙滩的那头向这儿走过来,踉跄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栽进沙堆之中。
  是马杰农……白天他们看见过的那个醉醺醺的酒鬼。
  “……小珍妮特、死……死了……小、珍妮特戴上新项链……”
  他的口中依旧念叨着与之前相似的怪诞歌曲,声调随着海水的潮涨起落而时高时低。
  藤丸立香微微眯眼,走上前。
  那浑身散发着酒气的醉鬼手中还提着一瓶玻璃啤酒杯,双足是赤/裸的,大步迈着,但是他的眼睛在一片暗色之中显得极为明亮,月色在其中晃动,一点都不像是真的喝醉了。
  “您好。”藤丸立香对他说。
  醉鬼在她面前站定,呆愣愣地看了她几秒钟,接着他打出了一个长长的酒嗝,嘴角缓缓地往两边扯起,露出参差的牙齿。
  “晚上好,年轻的姑娘。”他开口说话,嗓音与他唱小曲时的那种喑哑与苍老大相径庭,意外的清晰稳定:“你在这里做什么?准备和魔鬼交易吗?”
  “有人在这儿和魔鬼交易过吗?”藤丸立香反问他。
  他呼哧哧笑了起来,将酒瓶晃动,然后他抬起手臂,用瓶子的杯口指向了海面上的礁石,“看,魔鬼在那里群舞。”
  第46章 混沌脑 act 3. scene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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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丸立香顺着马杰农指着的方向望过去, 天与水都是相似的深色,海水翻涌着。在距离岸边一英里左右的位置,潮水淹没过礁石,然后再安静地退开, 暴露在水面上的嶙峋礁石仿佛一座小小的岛屿。
  不过上面什么都没有。
  她转回头, 醉鬼怪笑着盯住她的双眼, 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 瞳孔像是在极度兴奋的情况下缩起,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以前有人叫它魔鬼礁。”
  马杰农开口说道,“据说有一大群恶魔住在其中,所以水手们都会绕很远的道, 特意避开那儿。”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藤丸立香缓缓地收起了自己警惕的表情。
  “哦, 可能是因为我喝醉了吧。”马杰农说, 他低头瞥了眼沙地, 便随意地曲腿坐下,“醉鬼就喜欢和人倾诉些什么。”
  藤丸立香思考了半秒, 也跟着在边上坐了下来。
  “我是藤丸立香。”她自报家门,“老先生,我该怎么称呼您?”
  “醉鬼、酒疯子、马杰农,”稀疏的白发被海风吹到后面的人语气古怪地说:“他们是这么叫我的,你挑个喜欢的吧。”
  “马杰农先生。”藤丸立香选了个听上去不那么冒犯的。
  没想到对方哼了一声, 咕哝道:“日本人,古板。”
  藤丸立香不想说话了。
  马杰农面对着大海, 前方的浪潮一下接着一下规律地起伏。他望向礁石, 或许是在组织措辞, 亦或者酒精令他反应迟钝, 就在藤丸立香以为他要这么睡着了的时候, 他终于又开口:“在我小的时候,这里还叫印斯茅斯,是个古怪的地方,鲜少有游客,也不和其他镇子的人交流。”
  他用绿玻璃酒瓶在沙地上画了个圈,“就像是被孤立了。”
  藤丸立香脸上闪过诧异,1928年时印斯茅斯就已经消失在地图上了,这样算起来,马杰农可能真的得有一百多岁。
  “我小的时候很贪玩,但镇子里的其他小孩性格都很孤僻,不乐意陪我玩那种汤姆索亚类型的探险游戏,所以我只能偷偷跟着班车跑到隔壁的镇子。一开始我会告诉他们我是从哪儿来的,我花了几个小时跑到这里,但是在后来,我发现一旦我告诉他们我来自印斯茅斯,他们就会像是碰到了瘟疫一般避之不及。以前镇子里的人说曾经有个船长在印斯茅斯和魔鬼做了交易,所以这个镇子里的所有人都成为了魔鬼的仆从,以至于他们这些人的血脉也遭到了诅咒。
  “你知道那时候我们的镇子里几乎都看不到一个老人吗。因为到了一定年龄之后,血脉之中含有诅咒的那群人样貌就会发生变化——眼睛鼓起来,额头变得扁平,脖颈上长出鳃片,像鱼一样。绝不是童话书里有着尾巴的那种人鱼,而是更加丑陋的,惊悚的生物。”
  所以珍妮特才……怪不得有人觉得她有家族遗传病。
  “1927年11月的某一天,我又偷溜出去到了隔壁的镇子,一直玩到晚上才回来,不过那天政府已经管控了这儿。在我之后没有人能出来,也不会有人能进去。”
  说到这里,马杰农皱了皱眉,五官扭作一团,像是回想起了些令他作呕的场景,呼吸粗重了起来:“那两天死了很多人。不、有些也许早已经不是人了……政府关押走了一批,又枪毙了一批,空气里泛着股死鱼的腥气。
  “要我说,他们虽然模样吓人,但生命力也确实强得很,脑袋上中了子弹之后还能够维持好几分钟的哀嚎。我记得那些叫声凄厉,久久地在海岸上回荡,仿佛这里是个人间炼狱。我听见他们说这个镇子里的所有人都必须得留下,担心自己和那些被枪毙的人一个下场,心里害怕,就跑了。”
  “在那之后,我去了很多地方流浪,辗转去了西部,把自己拉扯到不至于饿死的年纪,后来我在三藩市认识了个加拿大人,他人很好,打架也很厉害,有些稀奇古怪的小手段。他从一群抽大/麻抽疯了的嬉皮士手底下救了我。我还挺乐意跟他待在一块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