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他对这些路和监控范围记得很熟……
  突如其来的暴雪让哥谭的街道上空荡荡的,杰森熟门熟路地从二楼的卧室窗户口翻进去。
  43号像个受到惊吓的男子高中生一样咋咋呼呼:『哦天呐,她怎么受伤了! 』
  杰森把藤丸立香脏兮兮的外套和鞋子脱下, 再将她放在到床上, 听到了这声音, 反问道:“你不是说在这儿你不会发出声音?”
  『那是为了尊重她的个人隐私, 小姑娘总是更敏感些。』43号理不直但是气壮,继续说:『况且她现在昏过去了,又不知道。』
  “……”这房子居然也会这种阳奉阴违的手段。
  杰森简单检查了一下藤丸立香的身体——不超过社交礼仪范围内的那种——确认了她除了手上有些刮伤和冻伤之外一切正常,就只是力竭昏睡过去了。
  叹了口气, 杰森起身走到楼下, 他被召唤来这儿的第一个晚上就把客厅彻底检查了一遍, 他记得放咖啡茶包的柜子最底下有个急救箱。
  伤口比较浅, 简单地清理消毒之后换上无菌敷贴就可以了。
  杰森在结束后抽出几张湿巾,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藤丸立香的下巴, 皱着眉把藤丸立香脸上脏乱的污渍都擦干净。他左右看了看,年轻的小御主脸蛋总算恢复了白天的整洁,顺眼多了,然后他就把人塞进了被窝里,关上门离开卧室。
  藤丸立香迷迷糊糊地滚进被褥之中, 空气终于不再是潮湿且冰冷的,一股暖洋洋的洋甘菊的香气缓慢地从周围涌来笼罩住她的身体。
  或许是因为直面了‘死神’的缘故, 她睡得不是很好。在诸多的教典传说之中, 这个形象通常会被赋予一些较为残暴可怖的特质, 见到死神也就意味着祂将会收割走你的灵魂。而对于那些异端邪/党来讲, 需要献祭出生命前去供奉的邪神往往有着更残酷的意义。
  藤丸立香梦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这倒是经常发生,比方说她待在迦勒底的时候,或者出发去往特异点的时候……毕竟她不是那种闭上眼睛就会受到睡神眷顾的类型。
  大多数情况下,去过战场的士兵都会留有一些ptsd,在二十世纪初,人们还在恐惧精神疾病,视其为洪水猛兽,直到八十年代后,在饱受该病折磨的老兵们呼吁之下,创伤后应激障碍才被正式定义为一种精神健康问题。
  迦勒底当然也有心理医生,他们声称自己有世界一流的设备,百年难得一见的非凡天才。
  不过是治疗一位来自人类社会的普通御主连绵的噩梦,当然不成问题。
  可惜那位每每有空能够倾听她烦恼的罗曼医生并不专于此道,最后阿普唑仑成为了藤丸立香偶尔惊梦而醒后无法再次入睡的搭档。
  当然,有的时候她会见到梅林,在她被梦里凶恶的火海、深邃无边的宇宙以及永无尽头的下坠彻底吞噬之前,梦魇带着繁花与清晨的露珠侵入她的世界,噩梦骤然成为童话般的美梦。
  只不过不是每一次都能这样。以人类的情感作为养分的半梦魇有自己的副业和闲暇,魔法梅莉也要多和粉丝互动才能稳固粉圈——地下idol都有握手会呢——因此并非每一次的噩梦都会有人及时救场。
  在藤丸立香的梦里,世界翻转、地球缩小,被岩浆填斥的炎热球体就在她的脚下,宇宙浩瀚,银河群星在深处闪烁,暴雨雷鸣在头顶奏响,时间神殿在一方崩塌,魔神柱倾倒、空想树砍断,罗马尼最后向她露出一个微笑,伊凡雷帝震声质问……所有的所有都如奔涌而来的浪潮一般狠狠地拍打到藤丸立香的身上要将她击倒。
  接着藤丸立香在这片混沌中短暂地惊醒了一下。房间里昏暗无比,暖气填充着屋子,窗外融化了的冰柱正滴下水滴,声音轻缓地,带着某种规律,一下又一下,她听到一楼的客厅有音乐的响声,小夜曲或者什么钢琴曲,她可能在某个地方听过这个旋律,只不过大脑太混乱了,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绵软的躯体仿佛是要融化一样重新陷进了床铺之中,魔力的恢复还遥遥无期,身体警告她不要动,于是藤丸立香顺理成章地再度闭上了双眼,很快又是一场梦。
  一条旧巷,不太符合日本街景的环境,墙角有一滩可疑的呕吐物,身后或许是个酒馆,扇窗在她头顶上投下暖色的光影,一些用词粗鄙的英文与哈哈大笑从里面传出来。
  伦敦?她想到,随即又否认,1888年的伦敦应该是没有这么现代化的凯迪拉克。
  随着视角的转变,她才意识到这具身体并不能由她掌控,她正以第一人称的视角亲身经历着眼前的这一切。
  身体的主人蹲在巷子边,身上只有很单薄的外套。这天很冷,在冬季的十二月份里,因为藤丸立香看到了街上有圣诞节的装饰。
  大概只有十二、三岁,或许有点营养不良——她不太懂国外小孩的生长规律——是个男孩儿,藤丸立香感觉到了自己两腿间多了个玩意儿……如果是梦的话未免过于详细了,梅林的恶作剧都不这样。这个男孩饿着肚子,浑身上下就剩一根撬棍……好极了,囊空如洗,但凭一棍扫天下。
  后面的酒馆里传来电视机的节目声音,有些模糊,男主持人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大声说:“……所有人都在说1999年是末日之年,世界将要走向毁灭,但你猜怎么着?千禧年——2000!还有十秒钟!世纪之交,新年伊始,感谢1999年,告别1999年,我们会在千禧年里重新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