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干呕欲望将她的眼泪都快逼出来了,可那道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我不喜欢你被人碰。”
  等那东西抽离后,有夜蜷起身体咳个不停,含泪望来的眼里满是恐惧。
  那单薄肩膀带着细微颤抖的模样仿佛风雨下将折的花枝,蒙起水雾的荧红就像暴雨下湿透的半开蔷薇,直令人想要伸手扯开羞涩合拢的花·瓣,帮着蔷薇绽放盛开。
  见此,男声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补充道。
  “别怕。”
  可面对一张全是鲜血,眼珠还被变形眼眶挤压出原本位置的扭曲脸庞,有夜怎么也平复不了恐惧的内心,她睁大眼睛狠狠盯着这房内的一切,可就是找不到无形之手的主人。
  “唔!”
  她突然惊恐地捂着嘴,止不住地颤抖。
  那双手像是执拗地要抚平她的恐惧一般,慢慢拍抚着她的后背,手法轻柔地就像是正耐心哄睡幼童。
  男声显得有些懊恼,连淡漠的语调也随之带了些许起伏。
  “信仰力低下的容器被我使用时总是会显得骇人些。神庭动荡,短时内我无法以真身降临于此。”
  神庭这个词一出,有夜瞬间就明白了。
  她侧躺着,怯怯抱住膝,任由那双手轻拍她的背,轻声问道:“主神?”
  回答她的是老妇人骤然呕出的一口血,摇摇欲坠的身体仿佛被一根线吊住的可怜人偶。
  有夜睁大眼,发出无声的尖叫。
  她看着那些汩汩淌下的大片血泊,嗓音尖细地急急问道。
  “奶奶?奶奶,会死吗?”
  老妇人满是裂口,正向外快速涌出血液的手抬起,指节扭曲地摇了摇。
  似是察觉到容器已到达极限,那悠远的男声满是遗憾:“唤我的名。”
  有夜耳旁的发被轻柔牵起,滞空于她的眼前,又盈着月光缓缓落下。
  似有一个轻柔无比的吻落在她的额间,治愈的圣光落至她的腿部,瞬间抚平一切伤痕。
  “遇到困难便唤我的名,向我献上祈祷…”
  话音未落之时,老妇人就如断线风筝般地坠落,又由神圣的圣光包裹,一下治好扭曲歪斜的关节与满面血污掉落的眼珠。痊愈后的老妇人躺在地面,面容安详地就像只是单纯睡着了一般,全然不知自己先前已险些死亡。
  “阿尔忒弥斯,只要你唤我的名…不管在哪儿,我都能寻到你…”
  主神悠远的嗓音飘散于骤雨狂风之下,此刻屋内安静得仿佛先前一切都从未发生。
  而穿越那层层厚重云雾,去往纯白肃穆的神庭最里,昏暗高耸的神殿之顶。
  至高神座上小憩的主神慢慢睁开淬着银光的紫藤眼瞳,此刻他的眼褪去强硬使用不契合容器之时的硬冷,带着绻谴之极的微醺,全然倾注于掌中那丝月色的发。
  “为我祈祷…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与指尖温柔揉捻发丝的动作完全相反,当朝日爬升后的神殿内充盈信徒们晨礼时的祈祷忏悔后,主神却淡漠且博爱地轰走所有不和谐的声音,凝神等着唯一关注的那道声音。
  不多时,那向来不喜开口的圣女便听话地将祈祷传到了神殿。
  ——“能请主神再下来一次,治疗并听取维克多监察官的忏悔吗?”
  主神蓦然捏紧掌中之发,银色火光骤燃而上,将那丝发染了个干净。
  代表万物初始的完美容颜尽数染进阴翳,一如神殿内扭曲跳动的幽兰烛火。
  ——“麻烦主神了,他需要您。”
  他偏爱的那道声音还在继续,絮絮叨叨地向他道明约克家的一切,并多次提及在他听来刺耳无比的男性人名。
  ——“主神?您还在听吗?”
  ——“您什么时候下来?”
  ——“对了,需要我把身体借给您用吗?”
  ——“如果您很忙的话,那就明天行不行?”
  ——“如果明天也不行,后天您可一定得下来了。”
  ——“主神,主神…”
  叽叽喳喳的祷告终于消停了一会儿。
  主神撑着额缓缓闭眼,他克制住体内新奇燃起的妒火,试图用无视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祈祷是将自身全部献于神明的仪式。
  是袒露灵魂深处,祈求宽恕与垂爱的亲密。
  在精神紧密结合的此时,阿尔忒弥斯屡次提到别的男性势必会使他心生不悦。
  更何况那个人类也曾多次在忏悔时向他请求宽恕,并诉说着扭曲又背德的爱。
  神确实全知全能,他知晓下界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些虚假的信徒用他的名义挑选同样徒有其表的圣子圣女,并冠以空虚无比的名号,再传授莫须有的教义。
  漫漫岁月长河中,他将下界那些权柄纠缠全都看在眼里,任由人类屡次篡改他下赐的最初教义,再用美德修饰原罪,为利益而歌颂背德背义之人。
  神笑着给予了宽恕。
  圣女如何,圣子如何?人类又如何?
  历史走向不可改,步入腐朽的世界不可救。
  不过黄昏之世罢了,世界树上腐烂的果实很快便会自己掉落,他已慷慨地赠与了更多时间,也下派过不少救世的圣者,不可再度为此倾斜恩宠的天平。
  但任何人都不能借着那份慷慨,染指他的所属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