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圣女怎么还有雅兴…”
  “为什么不告知他真相?”
  有夜是真有些生气了。
  她本以为费诺会如实告知真相,并帮着塞浦思解开心结的,毕竟塞浦思是那么信赖他,几乎将他当作父亲来敬仰,就算血族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再冰冷,也该在这相处十数年的日日夜夜中被捂热几分才对。
  费诺有些惊讶于有夜的气愤,他微启薄唇,但不过半秒就又紧紧抿下。
  接着便背手转身,血色双瞳定定投向庄园出口处,仿佛正等着什么出现一般。
  “我答应过他的父母要对此事闭口不谈,按照那孩子的性格,若是得知详情,定不会善罢甘休。”
  沉沉夜幕下,庭院侧边角落的马厩突兀亮起灯,小而亮的橘色火光犹如指路明灯。
  血族良好的夜视力让费诺轻松看见塞浦思带着自己的蛇头手杖出现在马厩,点起灯后扯开装饰蛇头,取出藏匿其中的白色丝布细细阅读。
  随后极轻的马鸣划破庭院原本的静谧,本就被安吉砍地七零八落的蔷薇又被骏马踩踏而过,唯余一地破碎的花瓣。
  见此,费诺了然阂眼,唇边笑意隐隐又加深几分。
  “夜深了,圣女该回房就寝了。我让别的仆从送你。”
  他说完便要去够一旁呼唤仆从的摇铃,却被有夜抢先一把抓住护在怀里。
  她眨了眨那双魅惑众生的荧红双瞳,后退两步将摇铃藏去身后。
  “是为了他好吗?”
  见费诺没有答话,有夜马上又跟了一句。
  “你这样会被他误会的!”
  误会?
  他并不介意,反正这十五年来,费诺早摸透了塞浦思的脾性。
  若非如此,塞浦思还是会固步自封,久久踏不出释然第一步。
  可圣女那双盈着担忧的眼却令他的烦闷心情一扫而空,左胸膛升腾起隐隐的热度。
  费诺笑着以指抵唇,眯起眼问道。
  “圣女这是在关心我么。”
  “对啊,不然呢。”
  有夜握紧摇铃,垂首盯着脚尖。
  啊,这种感觉…这种莫名火大的感觉,费诺对塞浦思的言不由衷令她恨不得想直接甩袖子走人。
  可他人眼中的自己是不是也曾是这副模样?
  别扭得要死,心口不一,还言不由衷…原来她曾经这么惹人厌,所以才永远得不到想要的亲情。
  费诺倚着冰冷的窗玻璃,笑着望向圣女低垂的颈。
  先前对方不假思索的肯定令他愉悦万分,可不知道圣女究竟是有多忙,竟从午后到深晚,这么长的时间都未更衣,竟还穿着早上那件单薄的衬裙。
  不过他刚欲开口问询,就被有夜突兀的话语给堵了回去。
  “你好别扭啊。”
  费诺一愣。别扭?
  …不,那是圣女你自己。
  “我问你,塞浦思的继母现在在哪里?”
  有夜努努嘴,一手抓着摇铃背在身后,一手拍拍自己的胸脯。
  “塞浦思不在,你总能和我说实话吧。”
  “…亡国王后的末路可想而知,圣女想要听到的英雄故事从不会发生在血族身上。”
  “哼,就知道你不会说实话。我可都知道的,她在兵败后改嫁了。”
  这回换费诺沉默了,他眯起那双血色双瞳,慢慢鼓起掌来。
  血族病态苍白的肌肤被室内的烛光映衬出微微的暖色,好似连冰冷的血液也被隐隐熨烫,让那张莫辨雌雄的精致脸庞第一次裹上了人情味。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停下掌声,再一次望向窗外。
  之后费诺便将有关塞浦思的故事毫无保留地全部说与了有夜。
  虽是同一个故事,可他人角度的讲述果然同她在弹窗上看见的不尽相同。
  塞浦思的继母名唤伊丽娜。那位美丽的王后在兵败后带着塞浦思的幼妹下嫁给了乱军的头领,也就是现在约克王国的国王。婚后,她又产下了两名女婴,抛去仇恨不谈,似乎与现任丈夫相处的还算和睦。
  而她的心脏病则早早就用费诺的药吊着了,拿塞浦思换药不过是一个借口,是借机将王子送去国外逃亡的手段。因害怕塞浦思会为复仇归来,就与费诺合起伙来一起演了出戏,切断一切情报源,让塞浦思只认为是他被抛弃,而非统治垮台,王国覆灭。
  对乱军来说,亡国王子万不可留,那毕竟是唯一正统的继承人,若是不与国王一起送上断头台,又如何巩固抢来的政权。但他们对病弱的貌美王后与尚且年幼的公主就显得宽容许多。
  至少…伊丽娜二嫁后连任王后的结局是有夜未从弹窗上读到,也怎么都想不到的。
  “那她现在过得好吗?”
  “圣女认为,乱军是缘何而起?又为何单单留下貌美的病弱王后?既不追击流亡海外的王子,又不清洗旧内阁的反乱…正常么?”
  费诺探手抚上有夜的面颊,用指腹细细摩挲起她发红的眼尾。
  “…你怎么听别人的故事也会红了眼眶?”
  “是…是太困了!”
  有夜连忙拍掉费诺的手,自己狠狠擦了擦又酸又胀的眼眶。
  费诺见有夜气鼓鼓地拍掉他的手,不禁哑然失笑。
  他慢腾腾地收回手,转过手腕,侧着将被有夜击打的手背虔诚地贴上唇,轻轻按了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