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恍惚,在读完弹窗后,竟还那么坐在塞浦思身上,呆愣愣地盯着对方的胸口瞧。
  “至少…你是被爱着的。”
  该怎么来描述她现在的感受呢?
  她从未想过亲情会是如此沉重,那些盘踞在文面内的情感犹如暗黑漩涡,毫不费力地将她整个人吸入,疯狂摇晃。
  有夜苍白着脸,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塞浦思则慢慢撑起身,狐疑地望向面色越发苍白的有夜。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安吉骂骂咧咧地起身,似乎是睡醒准备扛着大剑离开了。可她的动静极大,叮叮嗙嗙地连连挥了好几下那把大剑,又有许多蔷薇花遭了殃。
  有夜与塞浦思两人间的诡异的沉默也借此一下打破,而塞浦思显然已在先前长久的沉默中恢复了往日的谦逊有礼。
  他垂首轻拍有夜的右腿,在对方傻傻地疑惑低头后,干脆叹着气直接提起有夜膝弯,快速将她从自己身上挪开,起身后又借着两人交握的手将有夜提起,扶着她站直后才松开手。
  “我送您回房。”
  说完,他便外展手臂,行礼后率先迈开腿。
  可身后轻盈晃动的燕尾很快就被捉住,塞浦思停下脚步,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缓慢回首。
  他来来回回做了好几遍心理建设,可真当那双荧红双瞳裹着浓浓羡慕与渴望直直看来时,塞浦思还是忍不住收紧了身侧的拳。
  圣女究竟看见了什么?
  这该死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她竟然羡慕一无所有,被抛弃的他?
  疑问接二连三地涌出。
  就连圣女软软吐出的安慰也被疑问压得苍白无力。
  “你没有被抛弃。”
  ——如果没有,他又为何会站在此处。
  “你是被爱着的。”
  ——那又为什么要抛弃他呢?
  圣女难道都不觉得,她现下吐出的安慰前后矛盾地厉害么。
  塞浦思的唇角因紧抿而微微下垂。
  果然圣女还是不说话时比较讨人喜欢,她开口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令他体内涌起不可克制的怒火,想要就此堵住那张嘴,让她像只听话的百灵鸟一般,只能发些悦耳的单音,而再说不出这些挑拨、逆拂他神经的话语。
  他十分强硬地掰开有夜抓握他燕尾的手,几乎是僵着声线又直白地重复了一遍他先前的话语。
  “我送您回房。”
  有夜从其中读出了明显的拒绝,只能欲言又止地垂下颈项,裹紧了身上的披肩。
  她连忙捡起教典抱住,亦步亦趋地跟上塞浦思,偷偷观察起对方那绷紧的下颌线。
  为什么要回避这个问题呢?
  明明塞浦思自己也在意得要死,却不准他人来提及么?
  弹窗内的故事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眼前,令有夜的眼内不知不觉盈上一层雾气。
  亲情原来可以那样不论回报,甚至愿意扮演恶人,即便是会让孩子记恨自己的行为,出发点也是为了孩子。
  ……好羡慕。
  既然已经拥有,就不该再这样质疑,就算不知情,也该对亲人抱有最基本的信赖才是。
  有夜吸吸鼻子,快步上前又要开口。
  可她的声音却被林克喋喋不休的声音直接盖掉,塞浦思也停下步伐,礼貌回首询问她是否该上前制止。
  那间属于她的客房门被换回滑稽橘色西装的林克堵得严严实实,迎面而站的阿诺德则背着双手,颇为不耐地俯视着她,目光犀利的好似出鞘宝剑。
  “都这么晚了,你过来干吗?”
  林克虽恶狠狠地叉着腰,努力让自己显得十分有气势,但阿诺德的身高压制实在太过明显,她仰着头瞪圆眼睛的样子像极了嗷嗷待哺的雏鸟。
  而面对林克的质问,阿诺德不过只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那副不屑开口的样子仿佛已无声将这个问题直接抛还给了林克。
  “你这个点来找圣女大人本来就很奇怪,可没资格干预我在里面干什么!”
  林克攥紧身后的门把手,在阿诺德的威压下硬是挺直腰板,一步没退地挡在门前。
  阿诺德依旧无言,他只冷漠且缓慢地眨动了一番那双湖蓝的眼瞳。
  林克也快速眨了眨眼,气鼓鼓地回话。
  “凭什么?圣女大人才不会找你谈话!”
  奇特的是,哪怕阿诺德一言不发,林克也能与他对起话来。
  那两人间流淌着一股莫名的默契,竟让旁观的有夜不禁弯了唇角。
  但原本将她整个人遮挡的塞浦思却忽然往旁侧了一步,像是故意要将她暴露出来似的,他低低开口唤着她,并在稍长的停顿后,挑着眉补充了最后的一个词。
  “圣女大人,这里毕竟是阁下的私宅,我不建议您在这里夜间传唤异性…同僚。”
  其实有夜觉得费诺应该没这么小气,就算不借会客室给她,在自己房间谈话总是可以的。
  尚未等她解读出这句话的深层含义,阿诺德便向前几步,侧身挡开塞浦思与她。
  “…是工作上的事。”
  他对塞浦思明显至极的防备透过一直按在剑鞘上的手直接传达给了有夜。
  “无关人等还是自觉回避得好。”
  “我也是教廷的修士!”
  林克立刻也挤了过来,连忙抱住有夜的手臂,紧张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