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阿尔忒弥斯”之名的圣女自然只会给出肯定答案。
  虽然无从得知圣女是如何知晓他信仰的,可他确实曾信奉雷神。
  但又有什么用呢?雷神并没有听取他的祷告。
  “如果我改信月神呢?”
  破碎的玫瑰为服帖的白手套染上嫣红,塞浦思松开手,垂眼看着那些皱巴巴的花瓣晃悠悠地落至地面,又或是被晚风吹至圣女的膝上,眷恋般地不愿离去。
  “如果是月神…您的神明会需要我吗?”
  “……”
  有夜愣住了,她显然没想到塞浦思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信仰是可以随意更换的吗?她不知道也不清楚。
  可面前半跪的青年混身都散发出一股颓然的绝望气息,即便是精神遭遇极大苦痛的现在,塞浦思的仪态依旧良好,他剥去沾染玫瑰花液的手套,彷徨又执拗地去握她的手,抬首定定地望她,似乎正屏息等着答案。
  他握住她手掌的力道实在太大,就像正抓着什么紧要的救命稻草一般。
  那双饱含苦楚的暗金瞳仁显然需要一些更实质性的安慰,可她又该如何安慰这般迷茫的灵魂。
  有夜难受痛苦的时候,医院里的护士姐姐会把她抱起来安慰,也会摸摸她的头说些她不甚理解的宽慰话。
  就算是冷漠的“神”,也会在她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允许她吃些她喜爱却在他口中没什么营养的小零食。
  但这些安慰对塞浦思有用么…他想要的会是这样轻飘飘的安慰吗?
  有夜努力抽出被握住的手,在对方焦急无助的眼神中,探手轻轻覆上塞浦思白色的发。
  “神爱世人。”
  其实塞浦思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他并不是所谓受神眷顾的人。他被父母抛弃,被当作物品交换,是怎么也轮不上神眷的。
  可当圣女柔软的手掌轻轻置于他的发顶时,她口中清晰吐出的“爱”却令他险些错觉自己也是受神眷顾的。
  紧接着,那双清明的荧红眼瞳便骤然拉进,额发被轻柔撩起,尚未等塞浦思做出反应,微凉的樱唇便慢慢印上他的额。
  “一切苦难皆有尽头,你此刻烦恼之事不过只是神明降下的试炼。”
  轻柔的嗓音近在咫尺,他被压进散发浅淡山茶香的怀抱。
  “苦难很快就会过去。”
  衬裙柔软的面料擦上面颊,圣女米色的披肩被晚风吹拂,缓缓萦绕于身侧,犹如为他拂去彷徨的羽翼。莹白手指穿梭于发间,准确按·揉胀痛不已的额角,圣女为他梳理短发的模样仿佛正拨弄琴弦的圣洁天使。
  就连僵硬的肩颈也被松松拥住,清浅的花香令塞浦思慢慢垂下眼帘,终于放松了紧抿的唇,抬手扶握住有夜的手肘,慢慢吸气平复混乱一片的思绪。
  “你是被需要着的,你看,这所公馆需要你的打理,费诺需要你,帝国西部更……”
  “阿尔忒弥斯?!!你躲在哪里?!!”
  有夜的话语被骤然打断,熟悉的大嗓门毫无顾忌地响起。
  石像鬼安吉正扛着一柄比她人都大的巨剑,愤怒地向着远处的玫瑰花丛挥舞。
  鲜红的玫瑰被利刃挑起上扬,又随着晚风徐徐飘落。
  在月色的照耀下,这样的场景十足梦幻,可安吉气急败坏的模样却直接破坏了一切美感。
  “你这家伙敢做不敢当啊!!杰弗里都和我说了!你浑身上下浇满了阁下魔素的味道!”
  更多的玫瑰花惨遭毒手,安吉手中的巨剑毫不留情,连连劈砍了好几排低矮的花丛。
  “你滚出来正大光明的告诉我!!你要那么多阁下的魔素干什么?!诶!滚出来啊说啊!!要谁的不好,偏偏要阁下的?!你怎么不来找我要?!”
  魔素?杰弗里?
  怎么,难道安吉能听懂那满是哔~和哔——的台词吗?
  有夜奇怪地就要起身,却被塞浦思拽住手腕强硬拉回,狠狠按到地上。
  因大起大落而蓦然飞扬的米色披肩慢慢回落,缠挂于有夜臂间,又被塞浦思用膝盖压住,彻底化为束缚她的锁链。
  炙·热的手心随之而来,紧紧捂住她的嘴,一如晚宴前夕将她压制在衣柜上那般。
  有夜不可置信地望向正上方那双背光的暗金瞳仁,完全不能理解自己又哪里做错了。
  “万分抱歉,我只是一介人类,根本无法从盛怒的安吉大人手下保护您。”
  塞浦思刻意压低的嗓音还有些哑,颤动的尾音仍遗留着他先前的动摇。
  他慢慢俯身将脑袋埋进有夜的颈窝,缓缓地又吸了一口气。
  “我没有魔力,虽然无法感知到安吉大人所说的魔素,但您身上似乎确实留有一些阁下的气味。哪怕是我这个人类,凑到这个距离,也能闻见。”
  “…唔!”
  有夜的身子猛地跳了一下,又被紧紧缠住的披肩压制,只能拽紧了手腕旁的披肩,颤着眼睫往旁看向塞浦思忽然探上她耳廓揉·捏的手指。
  塞浦思常年练剑,指腹上覆有一层粗粝的薄茧,轻轻刮过皮肤时的触感带着无尽的痒意,令有夜忍不住侧过头,拼命想要躲过那双手。
  “如果您现在被安吉大人发现,可是会被好战的石像鬼不由分说地拎去高空,再重重扔下砸成肉饼的。”
  塞浦思笑着吐出恐吓般的话语,有夜注意到他虽眼里泛着笑,但周身又隐隐压着极度不安后的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