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容凌跟她说了会儿话就走了,似乎真的只是路过。
她等了半个小时后,导演却来告诉全组人员说太晚了,这场挪到明天再拍,让他们回去休息。
钟黎去换衣服时又听到更衣室里有人议论了:“什么太晚了,分明是女主不想演了,跟她男朋友去吃饭了!真无语!”
“你们刚刚看到她男朋友了吗?真是厉宏朗?长河集团那个厉宏朗?”
“没看清,就看到她上了一辆京a8的劳斯莱斯。”
这些都和钟黎没什么关系,累了一天的她连忙去酒店吃饭了。
饿到现在,她没有吃一点东西,肚子饿得快失去知觉了。
酒店是那种老式的宾馆,门口摆着个柜台,到了夜间只留一盏应急感应灯在跳。
钟黎有点害怕,忙加紧步子。
谁知还没进去后面就有人喊住了她。
钟黎回头,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青年站在旁边的槐树下等着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
“你认识我?”钟黎搜索了一下,确定记忆里没有这样一个人。
“我是容先生的秘书,谢平。”叫谢平的青年对她大方一笑,言简意赅道,“请跟我来。”
钟黎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都没有细问就跟着他上了车。
路上驰了十几分钟,最后车停在当地一家很有名的酒店门口。
酒店的装潢大气奢华,水晶灯亮如白昼,脚下踩着的地毯让她有种虚浮感,像是踩在云上一样不真实。
目的地在走廊尽头,推开包间门时,钟黎可以明显感受到里面一道道目光齐刷刷落到了她身上,她不由脚步虚软。
里面一桌人共有男男女女七八人,有穿正装的,也有穿常服的,但大多都气质不俗。
容凌毫无疑问坐在主位上。
他的西装脱了,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比平日看着还要随和些。看到她,他随意敲敲旁边的空位:“坐我这边。”
在其余人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里,钟黎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
座椅是硬木软包,她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这个位置,显然是目光聚焦之所在。
好在也没人问她什么,只当她是容凌的陪客。他们大多还是和他交谈,说一些行业内的事儿。
钟黎低头喝着茶,根本听不懂,但听了会儿也能听出点儿端倪。
比如她左手边这位,居然是本省最大民营建筑公司的老总,再左边那位是业内首屈一指的投资公司的高级合伙人,顺着过去是某大型集团公司的大股东……
她平时见过的最大的老板也就是个三流饮料品牌的老总,这席间随便提溜一个出来都能碾压,实在怪不得她不紧张。
她以前没有见过这种阵仗。
耳边听着他们谈笑风生,说着国内近来各个领域的行情,从航空聊到基建,从基建聊到体育,再从体育聊到娱乐……她一知半解,只觉得敬畏。
不过好在这似乎并不是什么谈公事的正式场合,他们大多还都是在闲聊,像是给他接风的。
“怎么只喝水,不吃东西?”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原来是容凌侧过身问她。
席面上忽然静了一下,不少探究的目光落她身上。
钟黎的脸不自在地憋红:“……我吃了。”
“我看你都没怎么夹菜。”他用公勺舀了手边的一团宽粉给她,“这鱼胶不错,美容养颜,你尝尝。”
“谢谢。”原来不是粉丝……
她用勺子戳了戳那团半透明的东西,乍看平平无奇,随便尝了口,顿觉鲜香扑鼻。
不是用佐料硬提出来的鲜味,而是一种很自然的美味。
价值百万以上的黄唇鱼胶,确实不凡。
这顿饭她根本没怎么吃,吃了也感觉消化不良。
除了容凌给她夹的一些菜,她根本没怎么动筷子。好不容易挨到结束,她才长出一口气,深感自己真不是块向上兼并的材料。
她站在台阶上等着,目光忍不住朝远处望去。
席间的几个老总围着他,在跟他打招呼,说一些寒暄道别的话。他一一颔首回应,态度和气,彬彬有礼。
别的不说,这表情管理能力实在让钟黎佩服。
至少,这一顿饭下来她没看出他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一直跟他们打太极还打得毫无破绽。
有些位置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一顿饭几个小时,天天这样不还要命了?
“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是不是在背后骂我?”他不知何时挽着西装走到她身边了。
钟黎吓了一跳,扶着胸口说:“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啊?”
女孩受惊的时候眼睛瞪得滚圆,脸上没化妆,有自然的皮肤质感,水嫩嫩的,让人想要掐一把。
容凌看了她会儿,收回目光,迈着步子利落下台阶。
手工皮鞋在台阶上踩出轻微的响声。
钟黎见他走远了,没有明白,但还是快步跟上。这人总这样高深莫测,她真的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有时候甚至觉得莫名其妙。
司机早将车停到了近前,下车恭敬地为他开车门。
容凌却没上,朝她微微抬了抬下巴。
钟黎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是让她先上。
她连忙上去。
不过,这车底盘高,她又紧张,上去时崴了一下,好在没有出洋相。
她忙小声给自己找补:“我平时不怎么坐这种车。”
“看出来了。”他声音里有笑意,修长的腿跨上去,在她身边坐了。
钟黎浑身不自在。
车门关上,空间变得密闭而逼仄,她莫名觉得紧张,鼻息间好像被他身上那种清冽的气息填满。
他身上有种冷调子的木质香,很淡,但存在感似乎又非常强烈。
这让她每次跟他挨得很近的时候都感觉不太自在。
“吃了这顿饭,什么感想?”安静中,他忽然开口。
像只是随口一问。
钟黎却真的审度了会儿,然后试探地问:“……我哪儿得罪你了吗?”不然干嘛要这么整她?
容凌:“……”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实在是很难沟通,比如此刻的他和她,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带她来长长见识,了解一下他这个阶层的人情往来,结果她居然是这么想的。
其实那时候他也只是随性而为,事后回想起来才明白,原来那时候他无意间已存了别样的念头。
不过他当时也没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他不是个喜欢深究的人。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他累了。
耳边没有再传来声音,钟黎等了会儿,还以为他生气了呢,回去望去却发现他靠在座椅里睡着了。
他睡着时很安静,睫毛细而密,鼻梁笔直英挺。
这么近距离地看,看不到皮肤上有什么瑕疵,真是一副优越的皮相。
身材也是无可挑剔,她也见过不少穿西装的人,可没有哪个人能像他一样把很简单的西装和衬衣穿得这么有型,宽肩窄腰,一双比例优越的长腿,就这么松弛地靠在椅背里也很优雅矜贵。
不管是说话的时候、微笑的时候还是沉默的时候,哪怕是板着脸的时候,都有种天然的高贵,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遥不可及。
一看就是……出身很好的那种公子哥儿,跟她八竿子打不着那类人,也是——绝对不能得罪的那类人。
他们开心时拿你当朋友,翻脸的时候,能让你知道什么叫不是人。
薛红常耳提面命地告诫她不要沾染这类人,出人头地、赚钱才是当务之急,千万别走了岔道儿。虽提溜着她们给她捞金是第一目的,倒也不乏几分真切关怀。
一路无话。
后来车在她下榻的酒店停了,他才睁开眼睛,按了按眉心,问司机:“到了?”
“是的,容先生。”司机恭敬地回答。
容凌欲推门:“走吧,我送你进去。”
“不用啦,都到门口了。”她掩住心里那种自卑的感觉,对他扬起一个笑脸。
在他的注视中,她飞快跳下去,钻入了宾馆里。
真跟只小松鼠一样。
他失笑,摇了摇头:“走,回酒店。”
司机应一声,车子重新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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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市拍戏的这一个多月以来,钟黎不可谓不累。
其实她饰演的景兰戏份不多,但是女主角书冉时不时就要闹腾一点事情出来,不是今天姨妈来了不想拍就是一条ng好几十次,剧组所有人只能陪着她一起站在寒冬腊月里等着,原本她只需要拍一个月不到的戏也延长到了一个多月。
不少人对她怨言很多,几个交流平台都有她的黑料。
不过她公司团队很厉害,都被压下去了。
这日休息,钟黎待在酒店里。
“背后有人就是好,想怎么造就怎么造。”跟她一个酒店房间的陈璐佳跟她抱怨,“不然就她那个演技,估计刘导都想抽死她。没办法,她全资进组,刘导也只能装孙子。”
钟黎不好搭腔,只能笑笑,继续用指甲钳修指甲。
陈璐佳盯着她看了会儿,其实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你长这么漂亮,就没人捧吗?”
就不说书冉那种捧,这种颜值公司居然就这么放任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