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山眸色一沉,林大康肯定是想借此拿捏乐柠,幸好乐柠没乐意。
“他表亲家有个做花卉的大园子,育种栽苗刚开始不让我干,我就做点杂活儿。他们说城里爱把漂亮水果当盆栽养,就给您弄了几棵,托郑校长帮我寄的。没多久他们也发展网店,我还帮忙拍视频。老板人很好,后来也教我点儿东西,还带我去很厉害的园子参观呢!”
牧山当初从竹筒里拆出小苗的新奇心情,他还记忆犹新。
乐柠:“我干活儿早,五点多就去,晚饭才回,所以工钱多,一天八十好几,发货计件提成还给我另算,加起来能有百来块呢!但我上学很忙,周末不能光干这个,只能去一天,寒暑假又短,我想回家陪爷爷,也去不了——不过回家能在村里做饭席的店里打下手。”
乐柠歪头想了想:“到毕业,存够小一万呢。”
牧山深而轻地吸了口气,问:“耽误你的课业了吗?”
牧山是自责,乐柠却误以为牧山是问责,赶紧解释:“没有耽误!我时间都安排好了呀,学习的时候每天就睡五个多小时呢,打工要闲,也在看书的呀……”
牧山听完,心里更是一紧。
乐柠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每礼拜进账少得可怜的百八十块,坚持近两年,才存出这额外的一万块。
牧山没看乐柠给他买的东西是什么款式,但大约也就万把块,说明乐柠两年来对这笔钱分文未动……哪怕是给自己买台电脑用呢?
一万块于牧山而言不过是不痛不痒一串数字,甚至作为“一串数”都实在嫌短,别说买不了他一件衣服,甚至买不了他一个钥匙扣。
牧少爷从前概念当中的“无价”,是“没有什么价格他给不起”,可他至此才人生中第一次领会到“无价”二字背后,能有这样一份心意,竟可以如此重,重到连他这种人都几乎受之难安。
他拒绝了什么?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拥有无数个装满高奢的衣帽间、他可以每把钥匙都挂不同的钥匙扣,可他往后余生,还能再瞎猫碰见死耗子,收到这样一片赤诚真心吗?
乐柠偏偏还无知无觉,在牧山满心愧疚时戳牧山心口:“赚过钱才知道钱来不易,您资助我的那些,真的是我想也不敢想的……最幸运、最好的了。”
牧山捏捏鼻梁,想和自己玩杀人网球。
就算乐柠给他领带和皮带是存了那种心思,他收下又能怎么样呢?
他可以收下之后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去拆穿,再从别的地方把钱倍偿给乐柠,就像帮宋晨开店一样,后面再徐徐图之纠正乐柠的想法。
可他偏偏趾高气昂地拒绝——也没耽误他现在依然和乐柠发展成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
牧山脸疼得慌,问:“乐柠,为什么……那么想给我买对于你来说非常贵的东西?其实奢侈品不过是一种……让我们这些人手里的闲钱回归社会的流通手段,本身没什么特别的价值……你量力而行送我的盆栽,就已经很好了。”
乐柠腼腆说:“我不懂那些……让您见笑了吧?我就是觉得礼物得配得上您呀,而且我也是量力而行的。”
牧山怔然。
宋晨那样的人,买奢侈品是为了装扮自己,挤破脑袋装上流,陈佑良那样的人,还没过爱显摆的年纪,靠外在的东西引人注意、受人攀附、享人赞誉,可乐柠,或许他这辈子只会买这一次华而不实的东西,他的心愿里没有他自己,仅仅只是想给牧山一份相衬的礼物罢了。
牧山忽然觉得,乐柠的盆栽、乐柠的心意,才是他配不上的东西。
“我当时……”牧山想解释,又觉得实在无从辩解,喉咙一堵。
反倒是乐柠无意间解围:“您当时!不接受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我……”
乐柠是上次见余冉冉给牧山整理领带,才发觉这些物品都带有私人意味,后来问林喜,林喜也说他妈妈给他爸爸买礼物才选这些。
乐柠从类型到款式都选得不合适,牧山不收有牧山的理由,但乐柠这么一想,又觉得好像哪里有些矛盾,既然牧山对这些有私人意味的物品都谨慎避嫌,那后来为什么又突然想跟他维持这种关系了呢?
“我接受。”牧山打断乐柠的话,也打断乐柠未尽的想法,“我现在接受还来得及吗?”
乐柠就想,反正小牧先生一贯阴晴不定,想法比翻书快,过去如何都不重要啦。
这份礼物能有归处,乐柠总是开心的:“我其实带过来了……您等我拿一下。”
牧山说:“吃饭完再拿。”
乐柠扔下一句“吃好啦”,就撒丫子跑了。
去而复返时,乐柠发现牧山跑去了衣帽间,门没关,牧山赤着上身在挑衬衣。
见乐柠来,牧山说:“给我看看。”
乐柠第二次递出他的礼物:“小牧先生,包装我都拆掉了,款式也很老气……”
乐柠拘谨极了,不仅因为礼物不好看,还因为只穿一条西裤的牧山,双腿那样笔直,劲瘦有力的髋胯隐没在懒懒散散没系扣子的裤腰里。
“没关系,”牧山不说包装可以卖钱,选来选去还是拿了件浅色衬衣,刚穿上就转身面对乐柠,“帮我试。”
乐柠只好从扣子开始扣起,温温热的指尖不经意碰过牧姓懒鬼的腹沟,又往上经过牧山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