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步朝楚源走去,心里没有预期的紧张,反而出奇地平静下来:或许,她该选择一条截然不同的出路。
第8章 承宠
连乔怯生生的走过去,挨着皇帝坐下,兀自低头拧着衣角。
楚源一向信奉少说多做的原则,何况见她今日出奇的安静,便知她心里已经默认:女子向来以夫为天,已经身在宫中,自然也没有别的路好走。
他开始解连乔衣领上的暗扣。动作虽温柔,却一丝不乱。
连乔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滴在他手背上,滚烫又灼人。
楚源停下手里的动作,轻声问道:“怎么了?”
连乔红着眼睛看他,一语不发。
这女孩子也是执拗,大约还惦记着先前的良人之说。楚源忖度着,微微地笑道:“还在想你的良人么?朕说过了,朕也许不会是一心一意的夫婿,但朕会竭尽所能地对你好,绝不负你。”
男人在得到一样东西之前,说的话总是格外动听,等真正到手就觉得一文不值了。连乔深知这个道理,她只是静静地流着眼泪。
楚源捧着她的脸,怜惜的吻去她眼角的泪水,“朕知道,你独自在这宫中,又被朕冷落多时,难免觉得委屈,不过你放心,朕以后会常来看你,绝不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这是对连乔的承诺,也是对连家的承诺。
连乔这时才稍稍抬眼,伸出两只雪白纤细的手臂,软软的攀上他的脖颈。她的眼眶仍是红红的,像一只饱受惊吓的兔子,可怜又可爱。
楚源将纱帐放下,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倒到床上,不一会儿,里头就传来轻微的呢喃之声。
连乔这具身体毕竟生涩稚嫩,先前未经开发过,皇帝又生得相当健硕,行那件事的时候着实痛得厉害,尽管楚源极力安抚,她的动作仍激烈得怕人,不止泪流满面声嘶力哑,还紧紧抓着楚源的背,指甲恨不得掐进他肉里。
据说有些女人承宠的时候会极力哑忍,媚意逢迎,连乔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她根本就不想忍耐。
她受了这样大的苦,凭什么要让身上的男子如此快活。
事毕之后,连乔因为消耗过度,很快就沉沉睡去。但即便在睡梦之中,她的一只手也紧紧抓着楚源的衣角,仿佛生怕他离去似的。
这女孩子大概真将他视作自己的良人了。
楚源看着她散乱的乌发,苍白疲倦的面容,心底模糊倒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再厌恶连家,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孩子的确是惹人怜爱的。
连家这一步棋走对了。
*
次早楚源起身,见身旁的连乔仍阖目未醒,他也不叫醒她,只轻声唤崔眉进来,准备上朝。
崔眉看见皇帝光裸的脊背上那几道长长的指甲印子,鲜红的皮肉都翻卷了起来,倒唬了一跳,“陛下,这是……”
楚源向后望了一眼,皱眉道:“什么大事,晚间敷点药就没事了。”
崔眉便不敢再提,他暗暗猜想着,看来两人夜里定有一番激烈动作。只是这连美人好生大胆,竟敢伤了陛下龙体,皇帝却也不计较。
果然情到浓时,这种小打小闹都成了柔情蜜意的见证。
崔眉为他穿好衣裳,正要随主子出去,楚源却叫住他,“你不必跟来了,留在这里看着,等连美人醒来你再走。”
崔眉一惊,忙应了声“是”,想不到皇帝对这位美人还挺上心。
楚源想了想,又道:“皇贵妃那里也记得知会一声,就说朕准许的,连美人身子乏累,今日就不必过去请安了。”
崔眉一一答应下来。
连乔醒来不见了皇帝,就知道自己必然睡过头了。下处犹在作痛,她勉强支起半身,正要唤紫玉进来,忽一眼瞥见旁边尴尬立着的崔眉,下意识用棉被遮了遮胸前。
虽说太监不算完整的男人,但毕竟也是半个男人。
崔眉其实也不想多待,这连美人生得再美,于他也是无福消受,反而倍添挫败感。
他殷勤道喏,“陛下命奴才在这儿守着候美人醒来,奴才不敢擅离职守。”
连乔不大喜欢他脸上谄媚的笑容,却也知道皇帝身边的人开罪不起,只点头道:“有劳公公了。”
正好紫玉闻声进来,便隔着一层纱帐,亲自为连乔穿衣。
崔眉乖觉的侧过半截身子。
连乔看着窗外天光大亮,皱眉问紫玉:“什么时辰了?”
崔眉精明得很,立刻猜出她为请安的事犯愁,忙回话道:“陛下已命人向长乐宫递了信,美人您今日不用过去请安了。”
嫔妃侍寝第二天循例要向皇后请安,皇贵妃位同副后,代司皇后职分,连乔合该去向穆氏请安。皇帝却偏偏来这一出,生怕她在宫中树敌不够多么?
这是明晃晃的捧杀啊!
连乔在心里悄悄叹了一声,揉了揉眉心,又问道:“陛下还有别的吩咐不曾?”
这回她的语气十分客气。也许皇帝处于防范连家的目的,会赏她一碗避子汤药喝,那她真是千恩万谢。
崔眉谨慎的答道:“没有别的了。”
皇帝的意思已经带到,他也想走人。连乔朝紫玉使个眼色,紫玉机灵的上前,将一枚金锞子塞到崔眉袖里,“有劳公公了。”
“这怎么好意思?”崔眉口里说着,却眉开眼笑地将那锭金子收下。
虽说作为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他平时的进项也不少,不过哪有人会嫌钱多的?
连乔微微一笑,她这时觉得,有个得力的娘家其实也不算太坏。这些金子还是上回连胜来看她时送的,宫中人情来往众多,处处都需要打点,尤其当她决定做一个宠妃的时候。
送走了崔眉,紫玉站在铜镜前为她挽发,脸上颇见欣慰之色,“美人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您这样的人才若埋没在深宫里,岂不大为可惜。”
连乔望着镜中的自己不语,她这张脸生得实在太好,好到连她也舍不得下手毁去。既然不甘摧毁,那就只好加以利用。
她先前的想法毕竟狭隘了些,避宠是个办法,但却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万一皇帝哪日一时兴起,她还是有可能中招。何况,与其苦行僧一般地讨生活,还不如努力让自己过得舒服些。
是哪个发明的名言,生活就像强-奸,如果不能反抗,就得闭上眼睛享受。这句话虽然恶心,却也有几分粗俗的道理,不失为一种精神胜利法。在宫里生存,适当的恩宠还是很有必要的,何况,皇帝生得不难看,待人也颇温存,陪他睡几觉算不上损失。
连乔正在考虑将皇帝作为长期炮-友的想法,突听紫玉说道:“美人,咱们等会儿要不要到长乐宫走一遭,即便有皇上的旨意,可是穆皇贵妃她……”
宫里的女人大多是心胸狭窄的,只怕皇帝越是体贴,穆氏越会视她为肉中刺。紫玉经验不多,这种基本的生存法则还是知道的。
连乔淡淡道:“皇上已经传了话,说我身子不适,我去了不是打皇上的脸吗?何况我去不去也一样,莫非我做小伏低,皇贵妃就会饶了我吗?”
皇帝分明有意为她树敌,借着宠爱将她立作众人仇恨的靶子——果然男人的话是信不得的,喜欢一个人,怎会忍心将她置于危险的境地?
好在连乔也只是在他面前装得可怜,背地里还是万分警惕,两个人彼此算计、各怀异心罢了,她也没什么资格说旁人。
好在这一点表面的恩宠,就足以令她在宫中过上优渥的生活。她不贪多,只求锦衣玉食、偶尔拿皇帝解解闷就够了。
只是有一点千万得注意,那个孩子绝对不可以有。为了连家,皇帝会给她无上荣宠;可为了这个孩子,皇帝却会要她的性命。
想到此处,连乔眸中冷然,“紫玉,等会儿你还是将杨太医请来,我有些话向他讨教。”
其实她很想把杨涟发展为自己的助力,只是没想好该如何做——无数宫斗剧和小说都证明,有一名忠诚的太医多么重要。这个杨涟看着虽有些刁滑,但连乔目前能接触到的人选也只有他了。
一路上紫玉已经将连乔承宠的消息告知与他,杨涟进来时脸上便没了往日的神采,反而有些情绪低落。
就好像某些宅男得知心中的女神被人玷污了一样。
连乔有些好笑,被人仰慕听起来似乎很得意,在这宫里反而会变成麻烦,好在杨涟也只是倾慕她的美色,而非别的——他与大多数男人其实没什么不同。
杨涟还是有职业道德的,不会让心情影响工作。他将一块丝绢搭到连乔腕上,开始为她诊脉。
连乔踌躇着如何开口,她不能直接向杨涟讨要避子药,毕竟杨涟还未能完全信任,万一捅到皇帝那儿,连乔就是自找麻烦。
她先寻到一个切入点,“大人可知,有哪些法子是有助于女子受孕的?”
第9章 请安
才刚侍寝完,这么快就想怀上身孕么?
杨涟脑中木愣愣的,半晌才回过神答道:“怀孕之事,说易不易,说难也不难,端看是否天时地利人和。美人您急也急不来,只是您秉性孱弱,要紧的还是滋养母体才是,如牛乳、鲜鱼、蔬果等,都是能滋补助益身心的。”
“那么大人可否告诉我,哪些物事又对怀孕有妨害呢?”连乔一脸认真的问道。
问得还真仔细啊。
杨涟想了想,说道:“美人体质虚寒,寒凉的食物应当少食,否则血脉不畅,更不容易受孕,如竹笋、茭白等物,更是沾都沾不得。”
连乔双目盈盈,颔首道:“有劳大人了。”
惯例让紫玉递上一锭银子。太医院当值的太医虽说都有月俸,但额外的收入对他们而言也很平常,连乔不想落一个小气的名声。
杨涟接过这笔外快,仓促间只觉得钱烧手,急忙道:“美人,这使不得……”
连乔笑吟吟的命紫玉拦住他,“大人不必推辞,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数月来有赖你的照拂。更何况,以后用得着大人的地方还有许多呢。”
杨涟怔怔的看着她,忽然觉得这话有几许深意。
*
楚源下了朝,正寻思着是否该往怡元殿,岂料崔眉早早地便守在殿门口,见他出来忙道:“太后娘娘有话,请陛下去一趟呢。”
“太后?”楚源皱起眉。
“是,仿佛是为了连美人之事。”崔眉应道。
他知道这对母子的关系并不像表面那般融洽,所以每每在两人之间传话,总觉得心慌的厉害。不过谁让他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近侍呢?站得越高,承担的责任自然越重。
楚源倒也不多说什么,跟着他就去了福宁宫。
孙太后是端庄雍容的妇人,因保养得宜的缘故,看去才不过四十许人。她开门见山问道:“哀家听闻,皇帝昨夜召幸了连美人?”
“是。”皇帝脸上木然。
孙太后倒也不意外,只轻轻叹了一声,“你冷落了连氏两三个月,也是时候宠幸她了,不过——”
她话锋一转,“你为何不让人端避子汤与她?”
先帝也曾纳过权臣之女为妃,可先帝的手腕就强硬多了,一碗绝育药,直接绝了此女的子嗣之念。孙太后当时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嫔,看着深觉骇然,可是轮到她自己做太后时,才发觉有些手段虽然狠辣,却是很有必要的。
楚源淡淡说道:“朕膝下至今犹空,若个个一碗避子药下去,母后就别想有儿孙福了。”
皇帝同她说话从来不怎么客气,孙太后早习惯了,她点了点头:“皇帝仁慈自然是好的,也免得伤了阴鸷,不过,倘若连氏真生下皇子,你又该如何?”
她专注的看着楚源,想着或许能从他眼里看到一丝波动。
然而楚源依旧神情无波,“生下来,不必定得亲自抚养,宫中没孩子的嫔妃多着呢。至于连氏,到时朕命人好生送她上路便是。”
孙太后听到这里,倒松了一口气,“但愿你到时狠得下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