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忙屁股离座,走到墙根下晾晒桃花的簸箕旁,拈起来看,果然如此,顿时深以为然地附和:“是啊是啊,果然病了,这花都病了,酒能不苦?”
唐大力最关心的当然是另外一事:“那唐冒家的儿媳妇,还有我那婆娘,这俩人儿,咋回事啊,底子都是好的,没病没灾的这些年,怎么平白无故生个孩子,就这么不顺了?”
提起这个,重八神色复杂地瞅着唐冒儿媳妇:“这两日我问过人了,早产那日,晨起石头上有苔,你在河边洗衣裳滑了一跤。”
闻言,唐冒儿媳妇脖子一瑟缩,那日摔了下,瞒着相公,没成想夜里就发动了,当时也没想到是因为那一出把孩子摔下来了,后来村里陆续发生怪异的事,她便也跟着人云亦云,以为是绿莺给妨的,随着大流同仇敌忾。
“至于嫂子。”重八没好气地瞪了眼大力媳妇,朝唐大力道:“大力哥你以为生孩子就跟生个蚂蚱子似的?你看看我那小侄子,脑袋比蹴鞠还大,嫂子能不难产?”
大力讪讪地垂下头,她婆娘是个吃货,一日八顿地吃,半夜还得扒拉他起来,让给煮鸡蛋水喝,养得一百八十斤,跟待宰的大肥猪似的。
村长家的人发话,在这巴掌大的地头那就是圣旨,权威着呢,没人敢质疑。到了此刻,随着众人或愧疚或难堪地埋头散去,一场闹剧,也算谢幕了。
唐重八送绿莺回家,两人慢慢走着,见她垂着脑袋不吭不响,他有些急了:“还在伤心么?别再想了,他们也没坏心眼,不过是胆小罢了。”
绿莺摇摇头,突然停住脚步,抬起头来认真看着他。
唐重八一愣,见佳人将目光定在他脸上,顿时羞成了大花脸,讷讷道:“咋......咋的了?”
绿莺低下眼帘抿抿唇,鼓了鼓胸腔吸了口气,与他眼对着眼,认真道:“重八哥,那日你说的话,还作数不?”
唐重八一愣:“甚么话?”
一问完便反应过来,喜道:“你答应了?”
那还是绿莺初来没几日,重八天天来帮着打水,见院子泡着脏衣裳,立马就蹲下来要帮她洗。绿莺脸一红,里头还裹着贴身穿的小衣裳,哪能露于人前,便连忙拦着。
重八也有些不自在,这才大着胆子道:“我......跟我爹娘提过了,想......想跟你一块过日子,照顾你,照顾孩子。他们也同意了,说要是你也乐意,他们就赶紧给咱俩办婚事。你......觉得咋样?”
将绿莺垂头不语,他窘得脑门冒青筋:“你要是愿意,就点点头。要是不乐意,就摇摇头。”
绿莺道:“重八哥,你是好人,可我......我暂时不想......”
重八涨红着脸,忙抢着道:“那啥,我明白,你相公肯定是个不错的,你还忘不了他,你如此有情有义,我佩服。你放心,以后我还来给你提水,再咋说咱还是邻里乡亲的,该帮还得帮。”
到底春心还萌动着,他憨憨地闹着后脑勺:“再说,嘿嘿,没准儿哪一日你也看我不错,跟了我呢。”
......
唐重八那时的示好,绿莺没应。首先是心里没他,不愿只将他当个能照顾她的救命稻草,这对他不公平。其次让他当个二手的爹,心里羞愧。
可经过今日这事,她便鬼使神差地将那话说出了口。嫁他?真的要嫁?
“重八哥,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按理说我不是完璧了,还带着个前头留下的孩子,你人好,不嫌弃,可你父母呢,村长也乐意?”即便最后答应了,开始也是反对过的罢?
重八笑得自得,摇头晃脑如个顽童:“这你就不知啦,咱们桃花村跟外头不一样。你知道这村子的由来不?”
绿莺静静聆听。
重八问她:“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这是谁写的,你知道不?”
“唐伯虎啊。”
重八赞赏地望着她,点点头:“对,他在苏州有座桃花坞,可这里的桃花坞,咱们祖上在这里落的户,他就是唐伯虎的儿子。要不我们怎么会识字会算数呢,就是不想给老祖宗丢脸。”
据绿莺所知,唐寅只生有一女,何来的儿子。不过她也没太在意,顺着话问道:“然后呢?”零
“老祖宗其实不是唐伯虎的亲生儿子,而是养子。所以留过话,养恩大于生恩,再说咱们村人少,人丁兴旺起来也是我爹希望的,只要我好好对孩子好,我就是他亲爹,也能血浓于水。”
唐重八掷地有声,磊落地将简单一句话说出口,绿莺承认在这一刻,她是感动的,在见识到村民的心狠后,又领略到了重八的无私。大爱无私,她问着自己,何不试试呢,为了自己与孩子,试试又何妨。
重八乐颠颠地回去禀告父母,绿莺走到家门口的篱笆院时,邻家的胖婶探出头,臊红着脸小声道:“香芹回来啦?”
说着话,她提起一篮子鸡蛋过来,往绿莺手里递,讨好道:“我家鸡刚下的,给你补补。”
胖婶的手是温暖软乎的,曾经掐过她的脸蛋,拍过她的手背,可此时一触碰,绿莺下意识一缩,竟生了些许抵触。胖婶见她不接篮子,讷讷道:“之前我是猪油蒙了心了,你莫要往心里去啊,咱们往后还跟从前一样,我还帮你从卫所带东西回来,你明儿要买啥不?”
她也老大不小的年纪了,此时低声下气地在这跟绿莺陪着小意,让人顿生怜悯:“都是误会,我没往心里去,婶子也别总记着了。”
鸡蛋她没要,话容易说,事难做,她能当甚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么?如今再看胖婶,再与她说话,绿莺总觉得别扭,是她小肚鸡肠了,还是她真的被伤到心了?推开篱笆门,望着那一双撅着屁股扒拉虫子的鸡,忽然有些后悔收下它们,她错开眼,躲避着快步进了屋。
这一折腾就是一个下晌,都该吃晚上饭了。绿莺若无其事地哼着小令,锅铲霹雳乓啷,未几,香气升腾。
一碗白粥,一盘五香豆荚,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塞去。再是佯作无事也没用,喉咙里仿佛长了个馒头大的鼓包,饭菜难以下咽,心堵得生疼。噼啪,噼啪,泪水砸进粥里,带来一口咸滋味。
凭甚么呢,凭甚么将一切推到她头上,往日的善意,如翻书一样善变的嘴脸,全都凭甚么!
玄妙说要随遇而安,桃花村又民风温和,她便留在这了。难道她留错了?原本的目的地是荆州,她贪懒后折断了道,停在了中途,是不是选错了,荆州是不是比这里好呢?是不是该收起行囊,继续走?
不对,绿莺摇摇头,怎么又钻牛角尖了。虽说一朝颠覆,可这里开始不也是无限美好么,难道唤作旁处,就一定比这里强了?她忽然想起杨婆婆说过的话来,那时在船上,她话里话外劝自己回去。
——“我明白,大户人家是非多,三个女人还一台戏呢,女人多了,鬼也闹得多了,可你还有他啊,一座靠山,你能依傍。可外头呢?你能靠谁?人心隔肚皮,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这一刻还存着善心,见了利,下一刻立马变作恶人。”
杨婆婆说得不错,她刚来时,村里人见了她是喜欢、高兴、欢迎,可此时呢,只要出了事情,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为何,只不过因为她是外人,多可笑的理由。说起来多可笑,就因为她是外人,瞬间就成了能翻天覆地、胡乱妄为的妖女了。
左不过,都是人性的自私罢了。只要关顾己身,目光能变作利箭,亲热能变作冷漠,喜欢你的人转眼便能要你命。可这里也分个亲疏远近,首当其冲对付的都是外人。
答应唐重八,一是感激,二是依靠。她想找个依靠。今日发生的一切,让她忽然有些心凉与胆颤,在这不及百户的村子里,她是那么地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她也想找个靠背,能躺一躺,靠一靠,在有事时给她遮风挡雨。她也想早日告别外人的身份,不愿将来再重蹈今日的覆辙,成为众矢之的。
明儿估计唐重八就会来提亲了罢。绿莺闭上眼,缓缓睡下。
夜里下起了雨,雷打得响,绿莺被吵醒,迷迷糊糊中感到腹中一股暖意鼓胀,想爬起身小解。
今儿到底是受了惊,此时浑身虚软,根本起不来身。正跟乌龟似的翻腾着,忽然一道电闪照进窗内,让绿莺清晰地瞅见桌旁的人影。
她一个激灵,吓了个透心凉。
本想喊叫,却发现这身影煞是相熟,午夜梦回间,在她脑海中闪现了千百回。
宽肩窄腰,笔挺地仿佛石雕,旷日持久地刻板、端肃,让人又爱又恨。
第109章
冯元好不容易熬到练兵结束, 送走二皇子,按照德冒的指引,来到这藏娇的破房子里。夕阳照在身后,他板着个阴沉沉的脸进了屋, 正想着各种法子收拾这不本分的妾室呢, 谁知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幅蝈蝈春睡图。真是一拳头杵在了棉花上,让他的气上不去下不来。
憋着一肚子闷气, 冯元恨恨地瞪着床上酣睡的讨债鬼, 还没恨上几口气的功夫呢, 就不由得生起了担心。瞅了眼天, 那里红彤彤的一片火, 这是不及傍晚就睡下了?晚上饭也没吃?是不舒服?
他轻手轻脚地凑过去, 将那张芙蓉面细细相看,这一看又不禁气上了。哼, 不舒坦个屁, 气色比皇太后都好,脸还肥了一圈,跟摊好的鸡蛋饼似的。
无奈,破床窄小, 绿莺一个人就占了大半,冯元虽疲累,可让他堂堂朝廷大员,去蹭个小边儿将身子窝成一个条?算了, 只好去桌旁傻坐着了。
上下眼皮子直打架,可他不舍得闭眼, 就这么胳膊肘杵着下颚, 望着那坨黑影, 听着床上那人不时传来的小嘴吧嗒声、口水吞咽声、唔唔呓语声,还有肚子里儿子发出的咕噜咕噜声,全是精彩,有趣得紧。
夜里,外头雷声大作,冷不丁一道炸响轰入人的耳。冯元想去替绿莺捂住,可又怕吵醒她,便这么一直等着,等着,想等雷打完,雨下完,天亮,她睡醒,他再......好好收拾她!
孰料,她还是被惊醒了,那就来好好算算前账罢。敢耍他,敢当逃奴,当他冯元是甚么人,以为他平日脾气好就是个良善可欺的性子了?当年领兵灭敌十万,亲手杀的人都能排上千了,伸伸小指,都能将她如蚂蚁一般捏死,敢在他头顶上拉屎,真是瞎了眼了。
冯元坐在桌前,绿莺躺在床上,漆黑中仿佛有道光亮指引着,四目相对,清清楚楚地将对方映入眼帘。绿莺是震惊的、呆滞的、如坠梦中,像一只被同伴遗落在杀机四伏水面上的大白鹅。冯元是冷情的,冷面、冷冷的目光、全身冷冰冰,像匍匐在草丛中被张起的弓箭。
绿莺从冯府出逃前,便计划好,本要去的是荆州,可为什么中途留在这大宁卫,不过是觉得已然安全罢了。她将路线迂回着走,中原又何其大,在有心人躲着的情况下,随便猫在个穷山沟或没开垦的荒山上,别说一个冯元,便是皇帝,想找谁也是很难找着的。
可饶是如此,她也知道万事总有个意外,也曾在午夜梦回间幻想过,若是被冯元找到,会是个甚么情形?
是剑拔弩张地对峙,还是破罐破摔地彼此仇视,亦或是眼泪鼻涕地求饶?曾设想过千百回,可真到了这一刻,所说的所做的完全跟想的是两码事,那个如受了千般委屈、蚱蜢一般扎进冯元怀里、哭得天怒人怨、随时都能嘎一下抽过去的可怜鼻涕虫,真的是她李绿莺?
不及眨下眼的功夫,刚才还如乌龟一样翻不起身,四仰八叉瞎扑棱,顶着蒸锅般肚子的人,突然像离弦的箭一样,蹭一下窜出床榻,飞奔到他身前,两只胳膊如藤蔓,死死抠住他两边腰眼,冯元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完全颠覆了他所想,也成功地将他的表情从冷若冰霜硬掰成了呆若木鸡。
冯元如受惊后大张翅膀的老母鸡,两手傻傻地支愣着摊开在空中,愣愣地低头瞅着怀里之人,哑口无言。他该说甚么?还没等他兴师问罪,便是质问一句都没来得急呢,她就给他整这一出,甚么意思?
屋里漆黑,借着外头的月光,都能瞧见她那哭成核桃似的眼睛,是逼他骑虎难下?
绿莺跪在冯元身下,环着他的腰身,紧紧地圈着,哭得不能自已。这一路整整一个来月的艰辛,她如一根榆树叶一般孤零零漂在海上,吃的苦、受的委屈、风餐露宿、凶杀、被村民冤枉,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此刻终于化成了泪水,将委屈朝他倾泻而出。
良久,在她开始一抽一搐地打嗝时,冯元才深深叹着气,将举着的胳膊缓缓放下,渐渐搭在她的肩上,一手一下一下轻抚着那头散开的长发,半是无奈半是生恼地说着:“这下吃到苦头了罢,以为世人随便揪出一个都比爷对你好,外头真有那么好?”
绿莺死命摇头,将头摇成了博浪鼓,哽咽着瓮声道:“不好,一点也不好。”
无论之前作何想,之后又有何做法,冯元在这一刻,听着她堵在嗓子眼的那声委屈,他心疼了,五脏六腑间仿佛正流淌过一缕缕温暖的小溪,让他软得一塌糊涂:“起来,怎么连鞋都不穿了?知不知道地上有多凉。”
将绿莺推开,冯元立起身,抱住她回了床榻。用被子将她卷好,他坐在床沿,大手如火炉,伸进被窝里,攥着她的脚掌,边揉边搓,脚掌完了脚趾,一只完了另一只。见他如此,绿莺越加将眼泪扑簌簌滑落个不停,用被头捂住嘴,呜呜呀呀地呜咽。
她真是恨死自己了,她是猪油蒙了心么,这么好的人,她为什么要跑呢,外头哪有人还会对她这么好?
“行了行了,抽个没完没了的,生羊角风了么?”
冯元用粗粝的指头替她拭着泪,见她躲,顿时眼一瞪,狠狠瞥了她一眼后,才换成了软乎乎的帕子。
吸吸鼻子,绿莺抬起头问他:“爷,你是怎么找到妾身的?”
冯元见她一脸娇憨,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一脸无害的小狐狸将他耍了个团团转,想到这些日子,他跟鼻子上挂了红萝卜似的驴子一样疯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讽道:“你问爷怎么寻到你的,当然是天要亡你,才将爷领到这的。你瞧瞧,你这么没良心,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绿莺心内不好受,动了动想起身:“妾身去点灯打水伺候爷洗一洗罢。”
冯元摆摆手,摇头道:“说来也巧,之前在大同府,没发现你的踪迹,便想着又是你这小狐狸耍心眼了,便要坐船往汴京返,在途中遇到二皇子殿下了。他从山东取过兵符,领皇命来这里操演练兵一事,知道我带过兵打过仗,便命我也跟着来了。”
那日与德冒一行人,在大同乘船离开。走了两日后,经过一水浅繁荣的小镇,船渐渐多起来。正驶着,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似是与别船相撞。两位船夫间言语交锋,这头冯元急着走,对头舱里之人也不欲耽搁,一片混乱间,两人相见。一个是从三品官员,一个是宫里的二皇子,都不陌生。正好,相请不如偶遇,祁云便邀请他一同前来,参与练兵一事。
冯元心内不想应邀,可又不便拒绝,只能无奈地来了这大宁卫所。不过,真是天意,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从不相信那些玄乎的事儿,可这冥冥之中,仿佛真有神灵保佑。他与绿莺之间犹如连着一道丝线,当初缘分莫名其妙地始,这回将断未断又重拾,端的是神奇。他们夫妾二人,难道真是命中注定相守一生的情缘?
冯元捏起绿莺一侧脸蛋子,没好气道:“二殿下可真是爷的贵人,若不是他,爷还在无关之地转磨磨呢,待五百年后小狐狸成了精,更是逮不到她了,你说对罢?”
不能被温情所扰,也不能被男女之情所蒙蔽,不立规矩何以为家主,不用点手段何以让她知道以夫为天。忖了忖,他正了正面色,严肃道:“若不罚你,爷不甘心。给你几种选法,鞭子抽,板子打,掌嘴巴,如何?你自己选。”
绿莺瘪瘪嘴,趁着漆黑偷偷瞪了他一眼。暗恨他变脸如翻书,也不知他是吓唬还是认真。不过,不管如何,她都不会选,太疼了。
心里打起小九九,她促狭地转了转眼珠,慢悠悠道:“这些都不好,妾身怀着孕呢,还是禁足罢。”
送佛送到西,她连说辞都替他想好:“李氏贪玩,私自外出,却迷路后不能返家。虽情非得已却不能有情可原,万一旁人依次效仿咋办?打今儿起,禁足仨月,以儆效尤。”
说完,绿莺暗自嘻嘻笑着,嘴上却最是认真,询问道:“爷觉得可好?”
冯元都气笑了,使劲儿揪了下她的小鼻头,将牙咬得牙花子痒:“你这小狐狸,诞下孩儿后,坐月子还得少说一个月不能出门呢,这足禁得倒是划算!”
黑暗中,绿莺缩着脖子无声咧着嘴,像一只窃笑的鹌鹑。
雨渐渐停了,离天亮还早,绿莺往里挪了挪,献出一半位置给冯元,二人交颈相依,渐次阖上眼。
正迷糊着要进入梦乡时,冯元在她耳边说道:“自从你走,爷虽不时又恨又气,可在这气恨之余,又不由得思索着,你为何要走,明知死路还依然要走,如此固执,如此执迷不悟,是为了甚么。后来渐渐拨开云雾,明白了,不外乎是两件事:寿宴时摔倒一事;菱儿远嫁一事。爷说得可对,可曾漏掉甚么,还有没有其他?”
还有冯太太害了她子嗣那件,绿莺心道。摇摇头,她睁开眼,笑道:“没了,爷说得对,确实是这两件事。”
冯元嗯一声,接着道:“虽说你那回没摔出甚么事,可你一定是想着,这回小事被陷害,老爷不信,将来可能还会生出大事,老爷再不信,哪还有你的好日子,对罢?还有菱儿那件,爷未免夜长梦多,不曾听取你的话,去寻找可替代之人,早早将菱儿献了出去,伤了你的心。爷是自私的,当时不曾考虑到你们间的情意,觉得不过尔尔,又不是亲姐妹。可这些日子想着,若是也有一个人救爷于水火间,爷是恨不得为他两肋插刀报答的。”
其实这时候说起来,不知是玄妙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真的时过境迁,绿莺已不再执着于其中。近来梦魇未再降临,见了冯元也已没了怨没了怪,心如水般渐渐趋于平静,也只剩下了些许大风刮过后的涟漪。“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日表姑太太确实亲口承认过,妾身也去查过椅子,确实是人为不是意外。至于菱儿妹妹......妾身有愧于她。”
“都是爷的错,你不必将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还有,你别怕,爷答应你,从今往后,无论旁人如何说,是误会也好,陷害也罢,爷都不会轻易怀疑于你。”
冯元做下了一个承诺,从某种意义上说,算是为绿莺立下了一道安全的大门,毕竟身在后宅,是是非非永远如天上的鸟一般,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