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车一直停在学校的地下车库,之前还被送去维修了一个礼拜,因此陆观野并不为此担心,道:“没关系。警车反而很显眼,或许有人会跟警车。”
那确实,如果开警车,按照警察的谨慎程度,可能还要到派出所绕一圈,停一会儿,再重新出发。
郑校长拍案道:“好,那晚同学就辛苦陆老师照顾一下。”
陆观野在家长群里发了接孩子的时间,之后手机电话和消息不断,家长们在群里讨论到底哪位小孩是大明星家的,陆观野不得不劝他们配合学校,谨言慎行。
一年级是今天最早放学的,陆观野带着家长们进教室领走学生,最后只有晚且舒一人坐在座位上,大家不免侧目,心领神会地互相对视。
陆观野在工作群里报备后,带着晚且舒乘电梯,进地下车库。
晚且舒没了平时的活泼,把头垂得很低,一步不落地跟在陆观野身后。
陆观野把小孩和书包安置在后座,发动了车子。
他想起来晚渔一直给他们带小点心,但他的车子里没有零食,在副驾驶座前的置物柜里翻出一根上次去攀岩时,朋友送给他的巧克力味能量棒。
他看了一眼干净的配料表,确认没有过敏源,问晚且舒:“小晚同学,巧克力棒吃不吃?”
晚且舒接过去,掰了一半,分给陆观野,道:“谢谢陆老师。”
陆观野两口吃完了能量棒,慢慢把车开出去,经过人头攒动的校门口,警惕地看后视镜,确定没有车跟着他们。
陆观野故作轻松的语气,问:“小晚同学今天想吃什么?”
晚且舒恹恹的,提不起兴致,陆观野报菜名道:“卤肉饭、三杯鸡、菌菇炒素、青菜鱼圆汤,怎么样?”
晚且舒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又担忧道:“小鱼呢?”
陆观野仍是烦,但充满耐心地安抚她道:“他忙完自己的事情,就会来接你回家的。”
陆观野回家后洗菜做饭,留意着晚且舒在客厅里的动静,做完饭后发现狗跳到了沙发上,晚且舒靠着狗睡着了。
狗平时是不被允许上沙发的,陆观野不太高兴地压下眉头,看起来有点凶,狗耳朵就自动变成了飞机耳,舌头也吐出来了,冲着陆观野哈气微笑,讨好他。
虽然房间里一点都不冷,陆观野还是找了一条小毛毯,给晚且舒盖上,拍了照片,发给她的那位家长。
然后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刷手机,回消息。
学校工作群内还在更新高年级孩子的放学情况;陆观野班的学生都安全到家,有一位家长起了头,其他家长都开始接龙报平安,并感谢陆老师和学校的付出,陆观野集体回复收到,并感谢各位家长的配合,语气非常官方。
他将微信的未读消息一条一条点开,最后确认自己没有收到晚渔的消息。
到了八点多钟,饭菜都凉了,陆观野纠结要不要把小孩叫醒吃点东西,或者要不要主动给晚渔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把小孩接走。门铃及时地响起。
晚渔站在门外,脸色很憔悴,勉强朝他笑笑,道:“陆老师。”
陆观野略一颔首,请他进屋。
晚渔看到小孩和狗睡在沙发上,愧疚之心达到巅峰,白天惊讶、无措、愤怒的情绪褪去,现在唯有一腔愧疚,眼眶不自觉地红了一圈。
美人将哭未哭,陆观野理应是怜悯的,但他只是心软了一下,便提醒自己,晚渔选择隐瞒家庭与孩子,也没有保护好他们,被曝光也是迟早的事情。如果他事先公开承认,就不会闹成今天的局面。
晚渔轻轻咳嗽一声,低声向陆观野道:“我们已经发了公告,这周我先帮小晚同学请假吧,让她在家里休息休息,也好让这件事的热度过去一点。”
晚渔的公司在六点晚高峰时,发布声明,称晚先生未婚未育,图中孩子是家人的小孩。不久又发了律师函,起诉造谣和传播谣言的网络媒体。
大众一半信了,一半没信。但无论如何都有了一个结论。
陆观野当然看到了那封官方声明,对晚渔继续隐瞒的行为也很失望,只能希望不要继续发酵,牵连到学校。
晚渔到沙发边,弯下腰,轻轻地拍醒晚且舒,小声道:“妹妹,我回来了,我们回家。”
晚且舒睁开朦胧睡眼,看到晚渔,一瞬间鼻子都酸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哽咽道:“小鱼,我想妈妈了。我要妈妈。”
晚渔把她抱起来,轻声细语地哄道:“好呀,我们一会儿回家了就给妈妈视频,嗯?好不好?”
陆观野冷眼旁观,荒谬之感油然而生。
他觉得晚渔非常可怜,又觉得自己非常可怜。
但他决定做一个很尽职的班主任老师,尽管心中不愿,还是提出邀请:“我做了晚饭,你们吃一些再回去吧。”
晚渔自己忙了一天没顾上吃饭,一点也不觉得饿,也差点忘了妹妹没吃饭,很感激地看了陆老师一眼,道:“好,谢谢。”
妹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晚渔带她去洗手,终于感到一些平静和安慰。
他坐在桌边,看陆观野在厨房,站在煤气灶前,然后把氤氲着热气的饭菜端上桌,心脏又变得很沉重,眼眶也莫名酸涩。
这么好的人,他真的要放弃吗?
以后形只影单的每时每分,他会不会反复回味这个时刻,反复后悔现在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