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这个可能性有,但不高。”
裕川介看看小姨子,她总算舍得动动脑筋,“凶器,凶器在哪儿?房间里根本没有可以作为凶器的合适物品,用瓷做的奥特曼吗?换句话说,要么就是牧慎专门跑出去把凶器扔掉,要么就是凶手自己把凶器带走。”
“凶器不在房间就在户外,我们不赶快去找找吗?!”
“我不打算费这个力气。没有摄像头的小岛,虽然人不能进出, 岛的四周都有连接监控室的织网,但处理掉一个凶器还是很简单!扔进海里,神不知鬼不觉。埋进沙坑,一下子难以找到。或者放回原地, 回头再处理,也没毛病。”
“你也承认,牧慎还是可以跑出去扔掉凶器。”叶警官不服气。
“你咬定凶手是牧慎,我就来排除他的所有可能性!”裕川介挽起袖子,准备舌战小姨子:
可能性一,牧慎冲动杀人,把蜜小姐叫进房间,两人一言不合, 杀了她。
杀人后,颠颠地跑出去扔凶器,那为什么不趁着四下无人,把尸体运出去?这些集装箱建筑,每间都有单独的楼梯隐秘地通向地面, 尸体弄出去,起码自己的杀人嫌疑大大缩小。
可能性二,牧慎早就想杀蜜小姐,并提前把凶器准备好。
换位思考,在没有监控的小岛上,大家喝酒狂欢,为什么偏要在自己房间杀人,这不是愚蠢的选择吗?!果岭和灌木丛明显更好,甚至蜜小姐的房间。
叶警官马上举手喊停,大声反驳:
牧慎就不应该搬尸!蜜小姐流那么多血,搬运时弄得到处都是, 警方查证,一下子就把他揪出来了。
他还有腰椎间盘突出症,也许扛不动尸体,只能将计就计,假装“密室”。
双胞胎姐妹形影不离,只有单独约蜜小姐来自己的房间,才好下手!
“精彩!”裕川介给小姨子鼓起掌来,“不过,牧慎不是凶手,这是铁定的!”
“凭什么?说出理由!”小姨子杀红了眼。
“现在还不行,晚点告诉你。”
“你不是看他长得挺帅,想包庇他吧!”小姨子冷笑,“口味变了?”
介督察苦笑不已,孩子啊,你从小就满嘴跑火车!我有非常充分的证据,但也有几个疑问。等它们逐一解开,就会彻底水落石出!
最后,我们就先认定牧慎没杀人,说说“密室”。
这看起来很玄,我却一眼就看透其中奥妙——集装箱,密室!我的天,简单的送分题,我怕是能想出一百种答案!
更何况,发生命案的集装箱在最高一层,顶端没有遮挡,还能看到天空,简直太简单啦!
我给你“比如”几下,让你开开脑洞:
a.做“门”的文章,把房间或露台装上“双开门”。听说过没, 就是两边都能打开的门,其中一侧装上门把手,另一侧装上合页,让使用者产生“先入为主”的错觉,以为这扇门只有一种打开方式。
这种门有隐藏机关,只要按下去,合页立刻弹开,锁成为转轴, 门就可以从另一侧打开。“双开门”黑市有卖,有些小旅店买来,专门半夜偷客人东西。
b.做“屋顶”的文章,没有遮挡的集装箱,提前设置机关,可以从顶端打开,还能再合上——
这个手法需要消防梯子或塔吊帮助。我在岛上转悠,看到工作人员站在底端加固的伸缩人字梯上,清理挂在树梢上的彩灯。
这种梯子最大高度 15 米,3 层普通集装箱 40 尺柜大约 7 米高,算上挑高层和隔音层也不超过 10 米,可以轻松到达屋顶。
c.做“墙壁”的文章,某块铁皮能打开,人能通过,方式和屋顶类似。
d.做“地板”的文章,地板做成“抽屉”状,扯出来,杀人之后, 推进去……
补充一句,任何一种“搬尸”方法,在前面分析过,都不可行。凶手只能搬运醉酒的蜜小姐,这时候她还没死。否则,墙壁和地板上不会有符合喷射路径的血液反应……
“stop ! stop !”
小姨子连声叫停,“姐夫,您开始说的机关,我听着还像回事,怎么越来越跑偏!这些方法的实现,都需要对整个小岛的基础设施非常熟悉,甚至凶手就要参与小岛的建设,才有机会做手脚。”
“对呀!”
裕川介微喜,“看来,你终于明白我的意思。问题的关键,并不是密室杀人手法,而是什么人,才能做到。如果真是密室,能做到的人,可能就是真凶!”
叶警官恍然大悟,对姐夫心服口服。
裕川介的双脚轻轻踩在草坪上,好像那里有一群容易受伤的孩子。他眺望远方,若有所思:
其实,我一直担心的就不是眼前这起案件,我相信很快就能破解。让我困惑的,是这个小岛的秘密!
恐怖的密室,并不是牧慎的房间,而是这块举办过新年嘉年华的陆地。
恐怖的角色,也不是这个患有腰椎间盘突出症的男人,而是那位神秘的岛主。
我有种强烈的预感,眼前的一切只是开始!更恐怖的案件,还在凶手的计划中!
真正寒光凛冽的匕首,正藏在被团雾笼罩的这座浮岛上吧……
第二章 密室杀人·初一
1
日上三竿,雾气逐渐散尽,晴空万里,大海和天空显现出孪生子般相同的色彩,但还没有人傻到分不清两者。毕竟海就是海,天就是天。
手机和网络信号恢复,据说是介督察“修”好的——他在岛上四处溜达,最后在主控室的角落,拔下一个插头,再插上另一个。
网络立马恢复,大家也满血复活。
船务公司老板的手机却一直关机,工人说他出国旅行,正在国际航班上。警方想办法联系他,但照眼前情形估计,拖船大年初二也没影儿。
小鸟直升机也来不了,拟支援的警员原地待命——虽然海上天气转好,岸上却下起大雨,伴着雷电大风,“小鸟”变成水鸭子。
裕川介指示,暂时不要增援,等他的命令行事。
雨势稍小,警方还是派出直升机,肉经理带着一群工作人员站在小广场上看热闹,沙子和灰尘飞起几米高。在上空盘旋两周之后,降落无果,直升机返航。
至此,没人“打扰”的 f 岛沿着洋流,在辅助前进动力下,慢悠悠地,还带着一点闲适的惬意,继续往深海里开。既然前方已经没有路,走到哪里都不算错。
别说,还真是心宽天地远!
裕川介用左手食指拼命刷手机,带着强迫症患者特有的,没来由的烦躁。
先把聊天软件里标记“未读”的红点统统点开,再从顶刷到尾, 从尾刷到顶。这样反复几遍,发现实在没任何看头之后,才负气般把没有保护套的手机丢到一边。
叶警官在电脑上忙活,偶尔抬头瞧自家姐夫,不知用什么词语形容他才贴切。
神探,就是有点神经质的侦探吧!
“来人啊!有人死了!!!”
突然,厉声呼叫划破小岛上空,清晰地传到人们的耳膜。裕川介仿佛就在苦等这声“号令”,从沙发上跳起来,和整个早上的状态判若两人。
“现在是上午 9 :38 !”
督察边跑边看手表,大声报时,女助手紧随其后,脚步也毫不拖沓。
循声出门,远远地看到肉经理带着几位保安模样的工作人员,朝黄色区域的集装箱奔去。
又是集装箱,这次是有透明地板的第一层。
一个男人歪着身子,仰卧在沙发上,右手手臂垂在地板上,指端有一大摊血。透明地板下种满叶片硕大的龟背竹和修剪掉树冠的海桐,死者的血液被生机勃勃的植物映衬,看起来殷红新鲜,好像还有一丝生命力。
可惜,这是错觉。
不需要法医验证,从睁大的眼睛、放大的瞳孔就可以判断,他已经死去,并且“死透”。胸部和颈部都有明显伤口,血流不止。地板上到处都是血渍,可惜的是,又和诸多杂乱的足迹混在一起。
现场同样没有打斗迹象。这男人衣着整齐,一套蓝白条纹的休闲便服,脚上是房间提供的红色拖鞋,硕大的金线刺绣的“新年嘉年华” 字样,成为全身的焦点。胸口挂着牌子,明晃晃的一个大字:汝。
呼叫的女人,众人一眼认出,是夕小姐!她正蹲在汝先生房门口的地板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
例行询问马上开始,首先是夕小姐,裕川介亲自出马,叶警官做记录。
现年 45 岁,身材却始终保持 25 岁状态的介督察,给发现尸体之后一直惊魂不定的女客人递上一枚浅黄色的马卡龙,自己掏出一枚浅蓝色的丢进嘴里。
小姨子暗自做个擦汗的姿势——
别怪他,我们也不清楚他从哪里变出来的吃食。刚才一路从房间狂奔过来,也没见他拐弯去餐厅或酒吧。这种病叫作神经性贪食症, 得这种病的人啊,就像一块专吸食物的磁铁。
“我之前并不认识汝先生,今天早上追问肉经理什么时候回陆地, 才第一次注意到他。”
夕小姐用手揉捏着来路不明的马卡龙,正常人这时候不应该有胃口。
“ 注 意 ?” “是的。”这女人竟有一丝羞涩,“虽然那是凶案现场,还躺着尸体,但我们的眼神不经意之间触碰,瞬间发觉,挺有火花的……”
神探表示理解,“人类的情感极其复杂,不完全受主观意愿控制,请继续讲。”
“那一刻,我退出来,发现他也在看我。我便没走远,一直站在集装箱建筑下面,等了快 10 分钟,才看到他和双胞胎里还活着的一起出来。那女人在哭,汝先生停下来抱住她……”
夕小姐叹气,眼角出现几条皱纹,“不瞒您说,空欢喜一场,我很失落,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女助手对着记录本偷偷一笑,右手还在刷刷地记录。裕川介听得津津有味,却迟迟没有再发问,夕小姐忍不住主动问道:
“您为什么不问,我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间?”
“说来听听。”
女客人瞧着这位怪怪的警察,心里胡乱嘀咕,嘴里还得继续说下去:
“回到房间,我心里很烦,发现大雾更浓,现在确实走不了。早餐过后,准备洗洗昨晚换下来的内衣,忽然听到有细微的声音,像是敲门声。岛上现在死了人,肉经理提醒要注意保护自己,这样的敲门声确实把我吓一跳,赶快大声问,谁?!”
“是谁呢?”
“没人回答。”女客人抚摸挂着胸牌的胸口,好像在自我安慰,“我告诉自己,别怕!便来到门口,把耳朵贴在房门上,想仔细听听外面的声音,结果——”
“结果什么?”
“还是很安静,再没一丝声音。”
夕小姐的眉头随着讲述稍微舒缓了一秒,又拧在一起,“但是马上,一声明显是使劲用拳头砸门的声音,差点把我的耳膜震裂!”
叶警官被女客人“过山车”般的讲话方式弄得哭笑不得,这才发觉她的真实年龄应该有四十岁,只是打扮显年轻。
“然后呢?”
“我蹲在地上,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才呼叫总台,请求派工作人员过来,帮我看看门外的情况。薇小姐很快敲门,还带来一样东西。”
“是什么?”
“一张纸,说是有人贴在我的门上。”夕小姐停顿片刻,冷汗立刻冒出来,嘴唇有些发抖,“看完这张纸上的内容,我简直魂飞魄散!实在太可怕啦,我快被当场吓死!”
“纸在哪儿?”
“我撕了,确实太害怕……”
“纸上写了什么?”
夕小姐四周看看,好像危险还在身旁,直到确认自己安全,才一字一顿地说道:“下,一,个,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