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香典司整顿,给苏景修翻案,朝堂上似乎没有再掀起什么风波,而因家教不严遭人耻笑的荣国公也跟无事发生一样,每日不上朝,只在初一十五按时进宫来给嘉惠帝问安。
“你也是花甲之年了,这么大风雪的天气,不用特意来宫里给朕请安。”嘉惠帝面上十分的客套,像是在关心一长者,让人听着都觉得慈爱。
王语然与五皇子勾搭毁坏太子婚事,他不仅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反而近来因为荣国公献丹药,大大的褒奖了他,甚至隐有让其恢复职位的心思。
“臣还能走,等到圣上不需要臣了,臣也就走不动了。”
荣国公也态度谦卑,特意将步子迈得颤颤巍巍,却将手中的木盒宝贝似的护在怀里,生怕摔落地。
内侍走上前接过,又从木盒里取出几枚丹丸,端来特制的汤水,又递到了嘉惠帝面前。
那汤药瞧着浓稠碧绿,可嘉惠帝却眼也不眨地连带着丹药一口气灌入喉。
紧接着里殿半个时辰都没有动静。
荣国公恭谨地跪在那,不多时便跪麻了腿,内侍忙给他端来凳子,正巧嘉惠帝也刚好从那里殿迈步出来。
他褪去了先前的厚袄袍,换了一身看着就单薄的橙黄龙袍,挺肩阔胸,威严凌然。俨然没有了上早朝时那种一脸疲累且病态的样貌,整个人精神抖擞,如同年轻了十岁。
“今日朝会朕让户部参与了新政,你怎么看?”
嘉惠帝坐在案前,见旁边的两个火炉还燃着,皱了皱眉,内侍这才命人撤了下去,又去开门开窗。
外面的风雪刮进来,吹得幔帐肆起,冷得人直打寒颤,可这殿里的人谁也不敢吭声。
荣国公坐在风口,起身回了话:“户部管钱税自然是要清楚这其中的底细,倘若将户部孤立在外,此事便没有朝堂章法。”
嘉惠帝点头:“是这个理。”
“爱卿从前也任过户部尚书一职,朕打算让你与户部尚书共同去帮朕管理好新政的财政。”
荣国公扶手跪地:“臣惶恐,臣乃待罪之身。”
“朕说你行,你就行。万安的事一直是太子负责,但他执政到底不久,还需要有人从旁协助。”
内侍亲自把荣国公送到了宫门口,临上马车又嘱咐道:“国公不必忧心,只需按着圣上吩咐做便是了。”
荣国公仍是一副谦卑态度,扶了手,进了马车。
马车里灰狐毯铺盖着,旁边匣子里置放着六七盒的丹丸,证明他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只要在这期间把事情完成,他容国公府必然不会再是如今的模样。
荣国公将那木盒关上,转瞬便将那副卑躬屈膝且行动不便的沧桑老者态,恢复了一脸精明貌:“去让人给柳大人带话,事情成了。”
夜里,东宫。
“荣国公今日送了丹药,这夜里便有人偷偷潜进了月华宫。”
月华宫如今是五皇子的寝宫,他被禁足在里头也有四个月了。
予良道:“殿下可要属下去将那人给抓来拷打?”
周沅:“不必。”
“可那丹砂终究不是什么好物,用多了怕是不好……”
“这东西好不好,用得的人岂会不知,孤又何必去阻拦他。”
近来嘉惠帝精气神好,周沅每日要处理的奏文也少了许多,他闲着便瞧书。
旁边的吕公公在整理书架上的书籍,拿得多了不小心掉落在地,那书册里还掉出几张信笺。
字体清秀,一看就是姑娘家写得,不是苏悠还能是谁?
周沅余光扫了一眼并不在意,只问了句:“香典司今日没来上奏?”
吕公公小心地将信笺给夹放了回去,小声回了一句:“赵大人午膳时来了,说是有苏姑娘的事要回禀。”
现下才腊月,海船明年年中才会出海,香典司现下没什么事需要进宫禀报,但赵六郎今日来得急,见人不在,又匆匆走了。
“奴才听说苏姑娘家的朋友今日在聚香楼闯了祸,把掌柜价值五万两的血玉盏给碎了,苏姑娘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两……”
“被告到了官府……”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嘉惠帝将叶氏香铺铺子都收归朝廷, 户部又没有结算,苏悠现在穷的叮当响。别说五万两,就是一千两她这会儿也拿不出来。
吕公公猜着两人大概闹了什么矛盾, 否则以周沅对苏悠的在乎程度, 这会儿怕是早就亲自出面去护人了。
但若说吵架是不太可能的, 周沅似乎不是会与苏姑娘计较的人,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不敢问,只道:“那聚香楼是秦昭仪母家的产业, 按说实在不该为难苏姑娘的, 可那聚香楼的掌柜偏偏性子硬, 拉着苏姑娘就去了官府。因为有秦大人这层关系在,赵大人不好亲自出面处理,这才进宫请示殿下……”
事情闹着都有大半天了, 若是没解决好,怕是还在与他们争持。
周沅低眉瞧着手里的书, 翻了一页, 没说话。
吕公公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但瞧着他这漠不关心的神色没敢继续说下去,转身又去整理书架。
过了好一会儿,又听见书册翻了几页, 闲坐在那的人才开口问了句:“苏家拿了御赐的宅子, 就没有出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