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她觉得需要再把水搅得浑一些,“平时明争暗斗,处处不合,朕倒也不计较!只是,朕还没死呢,你们就如此迫不及待,在病榻前撕扯……咳,咳!”
她作势要抬起身子,阿光和杨皇后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扶。
皇上似乎失望又痛心,无力地推着他们的手:“滚出去……都给朕滚出去!”
想不到,她们妻夫几个,竟会被人逼迫到这种田地!
当真是天要夺运,无力更改吗!
她闭上双眼,嘴唇微微颤抖着,心中已失所望,整个人仿佛是一根枯木,连泪都流不出来了。
“皇上,不可如此!”阿光仿佛横了心,坐上榻边,没费什么力就将皇上抱起,靠在自己肩头。
其后稍稍侧过脸去,语气坚决:“宁王殿下!请您帮忙将杨皇后给我带走!本宫有话,必须向皇上细细禀明才是!”
宫侍们看宁王点头,便壮着胆子上前去拉杨皇后,只见他暴怒如困兽一般:“皇上在此!尔等岂敢!”
“杨郎……”皇上艰难开口,“朕时间不多,但依然想兼听各种声音……”
“……是。”
杨皇后侍疾几日,见过皇上多次昏睡醒转,心中早已千疮百孔。听到皇上亲口说出“时间不多”,彻底将他的一线希望击了个粉碎。也不消刻意做作,就是个失魂落魄的模样,如幽魂般走到殿门之外。
慕白岚见崔贵君支走皇后还不开口,轻轻一拉宁王的衣袖,低声道:“殿下,那我们也出去吧。”
“可是……”宁王觉得,崔贵君给自己当说客,自己也该在场帮腔才对吧。
慕白岚漂亮的眼睛里盛着一汪将落不落的清泪,以他无敌的柔弱温存姿态道:“殿下,皇上大概是要说重要的事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们妻夫,并且召史官进来吧。”
他始终觉得,崔贵君的投诚态度太坚决,反而像是耍花招。
那就让贵君殿下当着史官的面,吐露心声吧!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总有证据不是?
宁王稍一转心思,这才如梦方醒:“对,对,是该如此。本王来安排。”
慕白岚垂着头,拢着手,姿态柔顺地随宁王走出殿门,又好像特别担心杨皇后似的,站在他身边,不时偷眼看看他。
杨皇后双目无神,呆呆地望着窗子,像木偶一般。
慕白岚悄悄想着:“真可怜。可是,又能怪谁呢?这些古代男子格局太小,真是不如我们现代人。比如眼前这位杨氏,明明都已经做到皇后了,却还和那崔贵君计较着谁更年轻,谁更受皇上宠爱。唉,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既然我穿越到这个时代,那就一定要善用现代人的聪明才智,做一个能和女子并肩的千古贤后给他们树榜样!”
“天杀的,这叫什么事!怎么今天轮到我们值守,就碰上这种了不得的场面了!”
养荣殿内,史官和书记官伏案,笔走龙蛇,心惊肉跳。
“崔郎,你竟然如此对朕说话!朕自有太子,禅位给妹妹之事,当真闻所未闻!”
“陛下息怒。您静心下来想一想,这片江山是先皇传下的,那么传给您和传给宁王殿下,又有什么区别?您若着急传了位,太子才堪堪十岁的年纪,如何支撑社稷?必然以杨皇后垂帘听政。那杨氏的母亲丹阳侯手握重兵,朝中哪有人家能与之抗衡?您倒是想想看,这不等于传位给了杨家么?卧榻之侧,其容她人酣睡?”
“这……虽然是这个说法,但若宁王得了我这九凤金椅,澈儿又要如何自处?如今她还小,不懂得朝堂政治。待她长大成人,想起今日朕曾放弃了她,让她和天下权柄失之交臂,她又该如何恨朕……”
“陛下,虽然臣侍主张改诏,让宁王登基,可宁王后继无人,太子还是原先的太子呀。您这身子如今虽然凶险,若能好好将养,说不定还有十数年的春秋呢。在这段时间里,宁王有您这太上皇在背后看着,又要顾及天下人之口,是绝不敢动摇太子的。待太子到了及笄的年纪,地位就彻底稳固无虞了。一切又回到原先的轨迹上来,江山万民也得安宁生息。于公于私,这都是好事啊。”
“你说的……倒也对。宁王是我的亲妹妹,从小仁厚,不是个忘恩负义的性子。只是……若当真如此做,再过几年,她立了皇后,生了自己的嗣女,我们家澈儿……”
“陛下,宁王是太子殿下的亲姨母,论及在家族中的地位,就和亲娘是等同的,怎么会厚此薄彼?依臣侍这些天看着,宁王殿下是忠心于皇上,忠心于李家社稷的仁德之士。您若实在不能放心她,大不了试她一试!”
“如何试?”
“您让她给您立誓,保证不再生育,只全心全意培养太子殿下一人。若她能答应,就证明她有忠心,有诚意,甘心以自身过度,为您这一脉和太子殿下守得青山。而对您来说,这皇位只不过是意外旁落了一代而已,长远下来,依然还是会落到您自己的子孙手里。”
皇上长长出了一口气,望着帐顶的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