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腹诽, 一边就要走出藏身之地。不曾想,穿着军装的顾影,忽然闪身堵住他的来路。
  “怎么到这来了?”
  阿光没防备,抽了口气:“吓我一跳!”
  顾影冷笑:“您还能吓一跳?我合计您还挺胆大的,昨儿还一门板把我拍出去呢。”
  “才不是了!谁叫你欺负我?连招呼也不打,就搅我场子。”
  “那我方才见了是你,还让司机摁喇叭提醒,可是打招呼了吧!没想到越提醒你跑得越欢,你解释解释这个?”
  “我还以为是哪来的大官儿夫人,嫌我们穷戏子挡了路,碍了眼,还巴巴地给你让路呢。”
  “让路?我看是不敢面对我,想开溜吧!”
  “哪能啊!你溜得比我快多了。好比昨儿早上,那我也就一时脸皮薄,情急之下先关门冷静冷静。谁知道你连等也不等我,扭脸就真的走了。”
  “好么,这也能怪我啊?”顾影十分不满,“是你自个儿说让我去的,去了你又让我走!我不要面子呀?”
  “哎呀,别提它了。”阿光也不是来说理的,“你看,我这不是主动过来找你了吗?”
  他脸皮上泛着些微淡红,慢慢地眨着眼睛,把手伸过去,拿一根手指,轻轻地抠抠她衣袖侧边的金绣线。抿着嘴,翘起嘴角,似笑非笑的。
  隔着衣裳,甚至感觉不到他的触碰。但眼看动作、神色,那手指就好像直接挠在人心尖上。
  本来也没有认真闹别扭,这一来更是烟消云散。顾影声音都绷不住了,带着笑意。
  “别闹了,这防卫所门口。”
  “我知道啊。不然我还不来呢。”
  顾影看他一副恃宠而骄的招摇神气,又好气又好笑的:“说吧,到底是干嘛来了?”
  “想你,就来了。”
  阿光的手指,刚好顺着袖侧,滑到顾影手腕。他吹了一路的风,指尖有些凉,顺着顾影手掌往里一划,顾影自然合上手握住了他。
  他脸颊的红云更妍了些,却不是个羞怯的神色:“晚上有时间吗?”
  顾影立刻懂了:“又彩楼配?”
  阿光笑笑,轻轻摇头:“汾河湾。来不来?”
  汾河湾是两口子破镜重圆,因久别疏离,就互相斗嘴戏谑的一折戏。顾影心里透亮,脸上挂着笑:“当然得来。”
  “那我问问掌柜,应该能留个包厢给你。”
  “不用,我还坐入相门那边的桌上。”
  “可是——”
  “放心,不闹你。”顾影把他拉过来一点,“坐二楼只能看着你一脑袋珠花,耀得人眼前乱纷纷的,那有什么意思?我就喜欢在台下,你一出将门就能看见我,一垂眼皮就能对上我,还不好?”
  阿光无声地点点头,笑了笑。
  顾影看他那神色,自己脸上实在绷不住笑。手往前一伸,抱着他腰,又拽过来半步:“这下满意了?不再给我甩脸子了?”
  “怎么是我发脾气?明明是你,突然那个阵势……”
  阿光虽然在她面前放得开,可也不愿意大庭广众的落人口实。眼看要被她拽出墙缝,赶紧反手搁在她背后,拥着往缝隙里退了退。
  越过她的肩,能看到外边的阳光,照在缝隙出口,有一道分明的界限,进不到缝隙深处来。
  这种躲避,只怕是掩耳盗铃。路人看不到,阳光照不到,可那戏神仙,只怕什么都知道。
  唉,只怕将来,两个戏神仙并成一个,就更没有她们俩的好果子吃了。得赶紧想法子,把影子叫醒,也好有个商量和依靠。
  却只见顾影依然入戏很深,一个劲地数落:“你的复出,又明知道我去看戏,定的戏码八成是《彩楼配》。我想着你要抛绣球了,我能不去接吗?能给别人接吗?结果就没看戏码,白白包了整场的《双卖艺》。啧!你那萧桂英都没出场多大会儿,全是花逢春出风头,连丑角们插科打诨的戏份都比你多。”
  阿光微微撅着嘴,拿指尖轻戳着她领口的金属胸针:“您有点自知之明好吗?我现在可是搭班,都得听人家老板定戏码。人家头路的生角儿可是台柱子,戏迷对我还不熟,我哪好意思上赶着去抢戏?”
  “那今儿这汾河湾,是谁定的?”
  “我。”
  “那怎么今儿就定下了?”
  “你还说?”阿光嗔道,“还不是你给我搅合的!”
  “我这叫搅合?”顾影笑着搓他腰间,“这是给你抬份呢。”
  阿光痒得直笑,被两边墙壁夹着,却又躲不开,只得一边挡着她手,一边低声说着:“您可饶了我吧。咱别闹得满城风雨的,回头被人知道了……”
  顾影把手一停,脸色也是一沉:“被谁知道,我也不怵。”
  阿光撇撇嘴:“不是这回事……”
  他抻平了腰间的衣衫,抬眼看看她,就看见一张不爽快的脸。
  知道她只懂防备巩季筠,却也防不对。可是这会,在马路边上,怎么好说起来戏神仙之类的?
  只得勾着她的兴头,等俩人独处了,借着不正经的劲儿,才好商量正经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