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们都在水榭饮茶聊天, 潘帅带着儿媳们直接进了书房。
  这位岳母不爱绕弯子, 一到书房,开门见山就问:“我听说, 贤媳还要再去边关?”
  “正是。”顾影恭敬答道。
  “好。那顺路帮我个忙吧。”
  “不敢当。儿媳有什么可以效劳之处,但请岳母吩咐。”
  潘帅拿出几封信件,道:“原本也没什么要紧的,你若是路过这些关卡,就帮我看望一趟守关的将领。这都是陈年的老交情了,常常走动的,若你不顺路,也不必专门过去。”
  “岳母您……”
  顾影都愣了。
  她知道,因为姻亲的关系,她会得到一些潘家的力量,但那也是循序渐进的。没想到,潘帅给的第一份礼物就这么大。
  让她在沿路守将面前露脸,这摆明了是认可她,保护她,明着把她纳入潘家的人脉。
  她呆呆地想:“我如今是皇上的人,顾侯的人,潘帅的人,在朝堂上还能有什么对立面吗?”
  虽然总说无情仙在瞎编,可是这出编得还挺好。改日定要表扬她!
  顾影回过神来,急忙要跪下行礼:“岳母恩重如山,儿媳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赶紧掺一把!”潘帅笑着嘱咐。
  于是顾影膝盖都没落地,就被两位嫂嫂扶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潘帅看着她们,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明明是我给你添点小麻烦,有什么恩重如山的?你问问她们两个,我老太婆什么时候和你们孩子家客套?”
  两位嫂嫂笑着点头。
  潘帅又道:
  “顾家丫头,不瞒你说,我先前没见过你,因着你老娘跟我不对付,我也没有了解你们家两姐妹的兴趣。直到听说你铩羽而归,又被北匈人刺伤,才关注一下。
  “我原以为你还消极着,给你这些信件,是想叫你去各家长辈面前宽宽心。
  “咱们武将家门,常在边关。胜败啊,伤病啊,都是家常便饭。你这么年轻,吃几次挫败,那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我就怕你因为一回不如意,就颓丧下去。
  “如今一看,你这精气神都不错,倒是老妇多虑了。可以!这样的儿媳,比我想象得有骨气,我挺满意。所以叫你顺路的话走一走,别因为帮我走动交情,倒耽误你行军的正经事。”
  “岳母谬赞了。”顾影笑了笑,“其实,我着急回前线,也有岳母所考虑的意思。毕竟我这次是失利而回,就总想着继续尽力,早日将功赎罪,不然心里不安。”
  “婶婶可真是负责!”二嫂爽朗地笑着道。
  顾影还要客气,大嫂在一旁帮腔:“你还说?若是都像你这丫头一样办差的话,咱们大夏啊,眼看就得完蛋。”
  这话要是在顾家说,即使是私下玩笑,顾侯也肯定会不悦,训诫几声。但潘帅听了,倒跟儿媳一起笑起来。
  “她那差事,不做倒比做的好。”
  二嫂一脸找到知己的表情:“还是岳母大人懂我!”
  顾影正不太懂,大嫂笑着解释:
  “三婶,之前你没有在我们这一堆里玩过,不知道这里面的事。
  “二婶是皇室宗亲,如今在宗正院供职,这你想必知道。其实呢,她是出了名的惫懒货,平时不在官署点卯,倒还罢了,有什么差事的时候,逃得更叫一个快。
  “每到月底,她们的考评都要送到我们吏部来。一看她的俸禄,不出意外就是被扣个底朝天。再干两年啊,恐怕她要给官署贴钱才能做差事了!”
  二嫂笑得前仰后合:“嫂子你就拿我取乐吧!婶婶不知道究竟,你可是清楚的啊。你衡量一下,是我这项上人头值钱,还是我的俸禄值钱?”
  她一转头,拉着顾影的手又说又笑:“婶婶可要理解我!我们那宗正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左边一个亲王,右边一个郡王,少说也是各家世子、侍君,哪个不是金光闪闪、瑞气千条?她们没事会来宗正寺吗?一来就是各种难办的神仙打架呀!像我这样的宗室旁支,我惹得起谁啊?”
  大嫂笑道:“她时常找借口说,她这不是扣俸禄,是买命钱。”
  “哪有她自己说得这么夸张,我看就是不差钱,而且偷懒。”潘帅给定了性。
  “岳母英明!”大嫂赞许点头。
  潘家的家风,就是这样直截了当。
  在书房里,娘儿几个讨论了不少正事、家事,都是毫无芥蒂,有说有笑的。
  正午时分,潘府花厅摆了一大桌宴席。大家入座吃饭时,顾影意外地发现,潘家竟然没有劝酒的习惯。
  大家很习惯这样的自便,爱饮酒的就扎堆行令,选择不饮也很平常。她寥寥喝了两杯甜酒,就放下了杯子,也并没有人笑话她“像小孩子的口味”什么的话。
  顾影觉得很有意思。
  本来席间饮酒就是为了助兴,但现在席面上的风气,都是要拼命劝酒,宾主都不醉不休的,给人好大的压力。真不如像潘家这样,大家都能轻松自如,吃起席面才更有兴致。
  “这样的人家,若不是我岳家,而是我家,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