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本就是我不好,又什么遗憾的资格……”
从前,吃了饭后的晚间,顾影都读书习文。
看来无情仙保留了这个习惯。在顾影试着提出要去书房读书时,梅儿一点都不意外,熟练地先行一步,帮她生起火盆、点上灯、收拾文具。
潘三郎本来也跟了过去,但只是在一边看着梅儿忙,根本插不下手去,心里发闷。
“那我去把……她,带过来。”
“少爷,您辛苦啦!”
凭梅儿的机灵,怎么没发现少爷看见他就不快呢?
但他也有计较:
“少爷不待见我就对了。毕竟我又不是潘家的小厮,少爷对我不熟,定然是不大放心。
“嗨呀,我怎么有资格和少爷争宠呢?而且,就看小姐这身子,怎么可能让我‘得宠’过呢?人家可还是青葱小儿郎呢。回头我一定要暗示给少爷,少爷就不吃我的醋了!
“少爷像女子一样英武,大小姐又如此风雅。从今以后,梅儿就像伺候两位小姐一般!啊!若是两位小姐都肯疼我的话,这是什么福气啦!”
“所以,我一定要表现好些。”
梅儿打着小算盘,殷勤讨好,脸上一直笑嘻嘻的。杂事都抢过来自己做,贴身贴心的事交给少爷做,自以为非常得宜。
可看在潘三郎眼里,就更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了。
顾影在卧室,完全不知道书房里的小心事。只见潘三郎走过来,脸上没有下午独处时的鲜活神色,不阴不晴的:
“书房收拾好了。我来带你过去。”
“……有劳。”
潘三郎闻言,又是凉凉地瞥她一眼。
他自然不好意思直说,只好在心里不满:
“有劳?之前还在笑嘻嘻地说我不是外人,是夫郎,结果才一顿饭的工夫,全都跟着汤圆吃下肚去不再提了吗?还是仅仅拿那话逗我玩,其实没有当真?”
顾影一看他抿着嘴的模样,就知道他又不高兴了。
她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下午那会儿气氛这么好,这会儿他却甩脸色出来,叫人心里毛毛的。
谁让她“上辈子”亏欠太多?如今可是心虚得很。
她躲闪着目光,想着只当自己是条麻袋就好。他双手伸出,就把她捞了起来。
这次他好像抓到了要领,抱得又谨慎,又温柔。
但他毕竟抱着个大活人,全靠腰力起身时有些吃重,于是起身后仰一些,顺势把手向上抬了抬。顾影猝不及防滑到他胸前,本能地伸手攀住他脖颈。
两人忽然就紧紧贴在了一起。
潘三郎便稍微低了下头,小声道:“下次,你先抱住我,我再抬起来试试,好像更省力些。”
这声音,听起来愉快多了。
“嗯……”顾影角度限制,没法抬头看看他是什么神情,只窝在他胸口点点头,极力控制自己得寸进尺的意图。
她心口又痒又甜,扑通扑通跳得极欢快,全身迅速都发了热,唯有下腹处伤口一阵冰寒,冷漠提醒:“不行。”
真泄气!
一到书房,看着架上的书册、案头的笔墨,顾影就舒心不少。
夺爵之争如临战场,这书房,就该是中军大帐。
从现在开始,努力!
一坐在椅子里,顾影就发号施令:“阿光,你今天累了太久了,快去歇歇。梅儿,好生伺候你少爷,不用老想着往我这跑。”
唉,情致只是锦上添花,先无暇去管它了。她如今多疑,难做决断,必须安静地考虑一下形势,不能被任何事影响。若阿光不满,也只能先撂下这头。
没想到,他这次竟没有冷着脸,而是自然地点点头,很干脆地出房门去了。
“这小子很难捉摸啊!怎么都不按常理来呢?”
顾影想着,在案头翻看一阵。
四书五经,这都是看熟了的。她原本的才华,加上王玉林受的指点——
等等!
这时候她才发现不对劲,冷汗透背。
她竟然不记得王玉林究竟受过什么指点,在科场上做的是什么文章了!
不但如此,回想她本身有什么才学,也都是模模糊糊的虚影。只记得先生赞许过,同窗称赞过……而那些人的面目,也都不甚清楚。
按说她以书生的才学立世,不该这么腹中空空才对啊!
“无情仙!是你拿走了我的那些记忆吗?”
“没有。可能是你太专注戏文了,没想起来。”
“我不信。反正你骗我不少次了。”
“不是说好的和你通气吗?真没骗你,你再想想。”
顾影闭着眼睛,倚在椅背上默想。
果然,脑海中出现的,是原本的顾影,对四书五经看过、记过、学过,反复分析研究过的痕迹。还有她原来的世界里的科考流程、官员制度,甚至朝服的模样。
她也看过许多锦绣文章,从那里面尝试着写出自己的风格。也见过向来崇敬的师长,受过茅塞顿开的指点。还有隐隐为自己规划过未来的路,这些确实存在于脑海,不是假的。
只是,想起王玉林的这些,都是一片迷雾。
“无情仙,这是怎么回事?”
无情仙解释道:
“我创造戏文情景,供你在其中演绎,都是要耗费法力来维持的,若是面面俱到,凭我的法力是不够用的。所以,我就以你为中心,往外一圈一圈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