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俊秀的郎君,眼中带着几分恳求的神情,却又抿着嘴,忍着到嘴边的话,硬是不敢说出来。
果然,很漂亮。
他这颗心啊,干净,纯洁,通透,最好把握的。
那她就更要,捏紧一些。
她眼睛望着秀英,口中却叫小厮:“春香,你也出去,把门窗都关好。要谈事情,可不能透风。”
秀英把眼睛垂了下去。
顾影一句句意有所指,好像是对别人安排,实际上却都是对他说的。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只能低着头,攥起膝盖上的布料,手指发颤。
门窗合上,木料撞击的响动在他心里敲打,如洪钟震颤,让他惶惶不能自处。周围的光慢慢暗了下来,他强自镇定地站起身,走到了顾影身边,眼望着王夫人已经读完了信,抬起了头。
“郎君,你放心好了,大人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顾影轻声细语地说着,把手伸了过来。
五根手指,细腻又寒凉的触感,似冰水流过秀英的手背筋络,撑开他的指缝,顺着就滑了进去,然后亲密无间地扣紧。还借着衣袖的遮挡,轻轻晃了晃。
秀英已经六神无主。
顾影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完全不合常理。他没有办法评断下一步该是什么样,也做不出预期,只得任由她带动自己,走向未知的恐惧之中。
他的手指被这样撑开,又被不断地挤压着。顾影用力不大,但给他的感觉,像是公堂上的刑罚。那十指被拶,痛彻心扉的感觉,他没有尝过,却觉得和现在的情形差不多。
以最绝望的心情,等待一场最残酷的审判。
第10章 满月回门
王夫人脸色沉郁,没有开口。
陆氏觉察出不对劲,却是不明究竟,只得连声问:“老婆子,这是啥书信啦?”
王夫人低声答道:“是一封情书。”
“啥样的情书啦?”
王夫人垂着眼睛,沉吟了一阵,才道:“陆郎你放心,这是玉林拾到了别人秘密之事的书信,和我家并无关系。”
“哦!真是这样?”
陆氏虽然不识字,却也有自己的几分精明。顾影早已想到这节,面对追问,只笑着答道:“当然是真的啦。昨晚有人闹洞房,就把这夹带的信件遗落在走廊上,今早被我郎君看到,着实吓了一跳,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呢。你说是吧,郎君?”
她把秀英的手抬起晃了晃,专门让王夫人看了个清楚,她二人携手交握,十分亲昵。
王夫人不动声色,看顾影说说笑笑,秀英却面如土色,她就明白了七八分。
以她的立场,自然不想拆散这桩婚事。
“无论这事是真是假,若在查访之中走漏风声,少不得传扬开来,丢尽王李两家的颜面。我看玉林的意思,是想维护她的夫郎,不再大做文章,正和我的心意。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维持门庭和睦才是最重要的。”
她这么想了想,面上转为和蔼神情,向着秀英道:
“贤婿也别太过介意。这是意外之事,怎么能将别人的错处,怪到咱们自家人身上来?以后,只要你和玉林互相作伴,琴瑟和鸣,也不枉我们两家长辈的一番苦心。”
王夫人在家,就是个甩手掌柜,指指大方向而已,具体的事务都是交给陆氏来打理。陆氏虽然会管家,但他出身平民,大字不识几个,母女两个就在情书这件事上轻轻瞒过了他。
所以听了这话,陆氏只以为是常规的训诫晚辈而已,便不在意。走过来携了秀英的手道:“女婿大郎,走,老头子带你在家里逛逛,你好熟悉路径。”
“是,公公。”
“哎哟,在自家里么,勿要讲这许多客气话啦。”
陆氏欢欢喜喜,带着管家王富、小厮春香,把秀英带出了正堂,在家里各院落中游览。
王家院落并不大,陆氏携着秀英每到一处,迎上来的尽是笑脸。秀英给初见的王家仆从们发放赏钱之后,那气氛更是欢快。陆氏又一口一个心肝宝贝的叫着,态度亲热,不见掺假,秀英的唇边终于带上了一丝笑影。
今天清早事发突然,他又解释不清。虽然见妻主不嫌,婆母不怪,但两人言下都没有撇清他,却是个“以观后效”的意思,他还以为在王家不好融入。但幸好公公为人爽朗诙谐,对他是真心疼爱,他在感恩之余,终于从煎熬的心境里暂时逃脱出来。
散步过后,正好是午时了,陆氏又留秀英在主屋吃饭。顾影和王夫人也在,看陆氏得意地夸着女婿的品貌,也是连声附和,一家子其乐融融。
从那之后,顾影虽然不再提那书信的事,可三天两头指定要戴那枚“定情”的碧玉簪,好似十分中意的样子。
在秀英的眼里,整日都是碧绿的云影,和那粉白带笑的脸颊。两下交织,心中更是说不出冷暖如何,只觉得面对她时,愧疚、钟爱、敬畏之情交杂。
于是,顾影有事,秀英必应,更添了额外的殷勤照料,把自己的性子压制得温顺异常。很多时候,不待顾影开口,秀英就做出了十二分的周到,对她可以说是娇惯之极。
陆氏看得久了,还笑着劝他:“我的心肝,勿要这么辛苦,阿林的事情么,让伊自家去做,侬好歇息哉!”秀英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哪敢明说?
有时候,陆氏也会提起:“女婿大郎,侬两个小妻夫何时让公爹抱上孙囡呀?老头子可不会偏心,喏,先生叶,再开花,便是男孙也爱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