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恩宜红了眼眶,“总监,在你眼里,幸存者很可耻吗?”
总监变得焦虑烦躁,“你不要讲这些耸人听闻的话!”
黄恩宜却步步紧逼,“承认吧,那天即便我也去了野外山林,永瑞仍旧照样会去的。”她向前迈出一步,“你们的队伍名额根本就没有限制!”
总监急得从座位上站起来,“黄恩宜!”
黄恩宜仍旧不肯停下,“你们所有人都知道真相是什么,但是你们全都刻意忽略,因为你们想要找一个可以发泄的替罪羔羊,而这个羔羊正好是我!”
“黄恩宜!”
总监双手重力拍在桌面上,带来一声巨响。他的紊乱呼吸,随后极力克制情绪,“小黄,咱们就别再说永瑞的事了,好吗?我当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小朋友,所以实话告诉你,裁员的名单,是我们经过多方面考察,反复比对,才终于得出的结论。整个过程公平公正,不带有其他任何无关的因素。”
“还好意思讲公平公正。”黄恩宜擦掉了滑到下颌的泪珠,“那你告诉我,我比他们差在哪里?业务能力吗?我好歹救了公司!”
总监扶一下镜框,“一次事情,它并不能代表全部。”
他透过玻璃墙,看见领队带了几个人,正站在附近等待指令。他悄悄朝他们点头示意。
黄恩宜继续深究,眼神充满憎恶,“那就是把性别当作了裁员标准,你们裁掉的都是女生!”
身后忽然响起了动静,有极具数量的脚步声。黄恩宜回头,却意外发现黎珍推开了一群男人,正大踏步走来。路过黄恩宜身边时,黎珍轻声叮嘱,“到门口等我。”
黄恩宜有些惊讶,往旁边挪步,站到了墙边。
黎珍径直走到了总监的办公桌前,抓起身前碍事的台灯灯柱,用力拉扯,麻利地扔到了地上。
不可言喻的气场与压迫感。
黎珍质问总监,“就是你辞退了我女儿?”
总监被吓得有些发蒙。他侧头寻找领队,用眼神向领队询问,什么情况?领队无奈摊手,不大敢上前阻拦。身旁的人比领队有勇气,试图上前带走黎珍,可在他做出行动之前,却意外被身后的同事拉扯阻拦。黄恩宜认出了那些阻拦的同事,有平日里在公司受压迫的男同事,有已经或是即将得到辞退通知的女同事。
他们是同盟。
总监的眼神仍在无助地搜寻着。
黎珍骂道,“问你话呢!”
总监整理情绪,“是这样的,家长,我们裁员……”
黎珍打断了总监的话,“因为你眼瞎,又是个智障,所以我好心告诉你,我们女性的力量,远比你想象当中强大。”她抬手,指向黄恩宜,“尤其是我女儿,她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
总监低声嘲讽,“每个家长都这样说。”
黎珍讥笑,“不,你的家长不会。养出你这么个废物玩意儿,他们在外面估计都不好意思开口。”
总监险些动怒,碍于办公室门口聚集了太多的下属,他迫不得已要维持形象,“我看你也是城里人,说话做事应该要有最起码的教养。”
黎珍反问,“你有教养?你倒是穿得人模狗样的,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事,竟然好意思开口跟我谈教养?”
总监烦躁急切,用最后的理智一字一句警告,“不要仗着你是女人,你就不用好好说话!”
黎珍逼近一步,俯身,“我好好说话,你会听吗?”
总监长呼一口气,“我们会详细向你解释说明裁员规则……”
黎珍啐骂,“说个球。”
裁员规则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规则,掌权者对位卑者的蔑视。更可恨的是,他们将其美化,装扮成所谓公平,展现他们的怜悯同情与宽宏大量,满足他们不堪一击的虚荣心。
直至把她们逼入绝境。
他们此刻仍旧妄图以此糊弄黎珍,“裁员规则是根据……”
黎珍却是半个字都不想再听,“套话官话说给你自己听去吧!”
她抓起了放在桌面上的马克杯,杯中还有剩下的一大半咖啡,她利索地将咖啡泼到了总监脸上。在总监瞪大双眼张大嘴巴惊讶不已的时候,她探身,敏捷地甩去一巴掌,总监的眼镜被打歪,镜框斜着挂在鼻尖,摇摇欲坠。
“你他妈……”总监下意识要反打,三五同事迅速冲上来,一半擒住总监,一半阻挡于黎珍身前,爆发冲突的两人之间被建立起了层层人墙。
“我不打女人,不打女人。”总监喘着粗气,指着黎珍,“你是哪个单位的?等我查到,直接找你们领导。”
“来呀,欢迎来我们单位,医院。”黎珍退休之前,是市二人医的护理部主任。她撸起衣袖,气势汹汹试图靠近,“来呀,不给你扎几针,你是不知道你的猪皮有多臭!”
她往前,同事们立即用更大的力气来阻拦,总监完全恼怒,双臂被人擒着,只能伸脚用力踢,踢得一旁椅子旋转半圈。
场面混乱吵闹,狼狈不堪。
一个年长的主任上前帮忙,特地先走到黄恩宜的身后,低声嘱咐,“快把你妈带走,不然你们有理也会吃亏。”
黄恩宜回过神来,急忙挽着黎珍的手臂,“妈,走。”
黎珍思索一阵,在一片混乱之中,反手紧握黄恩宜,带领黄恩宜退出了人群。路过领队时,黎珍有意放慢脚步,往领队身前啐了一口,“呸!”将厌恶表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