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恩宜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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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的时候,韦柯又在加班,留黄恩宜独自一人吃饭。
黄恩宜做了一碗油泼面,香辣可口,一把面条吃得干干净净。她是一边追剧一边吃面的,面条吃得快,电视看得慢,恍恍惚惚已过去快两个小时。终于吃饱喝足,她才慢慢整理餐桌,收拾餐具,系好垃圾袋的双耳,换上外出的毛绒鞋,出门下楼。
垃圾桶就在单元楼底楼的附近。她趁别人也扔垃圾的间隙,敏捷将垃圾塞进了垃圾桶,省去了掀盖子的步骤。她轻松地转身,原路返回,无意间瞄见一个人,觉得眼熟。那人坐在另一栋单元楼的背面,已是靠近小区边界的角落了,只有他一个人在。相隔实在太远,黄恩宜即便戴着金边框架眼镜,也还得眯眼,才能勉勉强强看清他的轮廓。她不免往他的方向走进,直至确认他的身份。
当真是韦柯。
韦柯坐在木椅上,木椅靠着两棵梧桐。一缕青烟缭缭,在路灯下显露清冷的光晕,和周遭热闹的场景相比,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他是背对着黄恩宜的,便没能察觉黄恩宜的悄然出现。黄恩宜摘下眼镜,揣进衣兜,走到了韦柯身前,面对面打探韦柯的状态。韦柯双眼稍睁大了一些,被突然出现的黄恩宜吓了一跳,但面上仍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还剩一半的香烟夹在手中,星红的小点倔强地燃烧。
黄恩宜沉默着,坐到韦柯身边。木椅旁有一只垃圾桶,桶顶有铁质的烟盘。韦柯往烟盘里戳灭烟头,让红点泯灭,褶皱的烟杆被扔进了垃圾桶。他往与黄恩宜相反的方向赶走青烟。即便青烟已融化于冷空气中,他仍旧赶得努力。
气氛冷却,没有人先开口说话。角落偏僻,许久不见路人。只有几声宠物犬的吠叫飘散在空中,被楼房与树木层层削弱,变成微弱的回音。
黄恩宜抑制着心中的怒气,“我说过,我不介意你抽烟,你用不着想尽办法躲着我。”
她受不了他躲着她的滋味,好像和她在一起就没了自由,好像和她在一起是一种压力,一种负担。这是拿针在刺她的心。
附近一处人家熄灭了客厅灯光,原本暗淡的世界更添一份安宁。
韦柯低着头,声音轻柔,“我想戒烟。”
黄恩宜不明所以,一口怒气堵在胸口。
韦柯继续说道,“以前试过几次,都没成功。”
他和黄恩宜在篮球馆相遇的那一天起,开始戒烟,戒掉了一个夏天,天真的以为计划进展顺利。他和黄恩宜睡在同一张床上的第二天,倒不是烟瘾复发,而是实在难受,需要一个能够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所以开始抽烟,大概一个月。心绪缓和后再一次下决心戒掉,那一次以为不会再有阻碍,他那时没想到开年会遇上这么棘手的项目,他用香烟来缓解焦虑,这其实才是第二根。
他知道错了。被黄恩宜撞见,便是一切事物的终点。
“这一次不想再失败了。”他侧着头,对黄恩宜微笑,轻声道,“你帮帮我,可以吗?”
她的心里好像有一颗冰块正在化开,是即将到来的初春,公园里飘荡着温暖的湖水,岸边有花香。她便也跟着笑了,点头应答,“好。”
只要不是渐行渐远就好。
韦柯为了表明决心,向黄恩宜上交了一盒烟、一只打火机,“这些东西随你处置。”
黄恩宜知道烟和打火机的价格都不便宜,舍不得扔,用小盒子装好,偷偷藏进了衣柜里。
作为交换,黄恩宜替韦柯准备了口味不一的木糖醇,一盒留在家中,一盒放到车上,一盒揣进包里,一盒拿去办公室。因为听别人说起,上瘾时候嚼木糖醇会是一种缓解。她嘱咐韦柯,“你先吃,不够再买。”
韦柯笑道,“好的,批发商。”
黄恩宜还成为了韦柯的监督老师,像一个闹钟,每天准时给韦柯发送提醒短信。有时在常规提醒外,她还会增加不定时的提醒。
她发送推门而入的表情包,配上文字,“抽查。”
他回复举手发言的表情包,配上文字,“认真履行。”
一来一回,成为两个人的默契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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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些时候,黄恩宜去主卧卫生间洗手,发现洗手液已只剩空盒,按压多次也挤不出液体,光听得泵头咔嚓响。她调转去客厅卫生间,找到的同样是洗手液的空瓶。她顺手将空瓶扔掉,换作挤压沐浴露,好歹也能洗手。
想着没事,她打算去小区外的大超市逛逛,购置洗手液与其他物品。
超市是最不能逛的地方,因为她多半会抵不过诱惑。本来只想买洗手液,结果又选了肥皂和牙膏。本来双手能拿下商品,结果商品数量增多,不得不回入口取一只购物篮。她自己也觉着夸张,掂量许久,忍痛割爱退回了几样不必要的零食。
她去柜台结账,把商品一件一件装进购物袋。扫码付款时,与隔壁收银台的人对视。
竟是韦柯,竟有这种巧合。
两人在烟酒铺前汇合,脸上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黄恩宜双手拎着购物袋,“你也在这里。”
韦柯拨开袋子看一眼,“你买的什么?”
黄恩宜举高了购物袋,展示她的成果。除却洗手液这一类生活用品外,剩余的东西包括三板ad钙、三板旺仔牛奶、两袋什锦果冻、两袋雪饼,全都是她平日里看见韦柯吃的零食。她略显得意,“照着你的口味买的。”她伸长脖子探看韦柯的购物袋,“你呢?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