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珍掀头纱的动作很温柔。黄恩宜眼前的白雾朦胧消散,她才终于看清了欢笑喜悦的现场。做梦的人有了一种身临其境的体验。
黎珍说话也很温柔。她替黄恩宜将发丝别到耳后,指背轻抚黄恩宜的脸颊,说着只有母女俩才能听见的话。
“不用害怕,他是好孩子。”
一根紧绷的弦松开了,黄恩宜身体发软。脑海里莫名想起一幅画面,秋雨时候,窝进沙发里,闭上眼睛,听窗外雨打芭蕉,感受凉风习习。
身旁或许有他温暖的臂弯。
黄恩宜被黎珍牵引,转向了仪式台。韦柯正向她走来。他们之前没有拍婚纱照,所以这竟然是黄恩宜第一次看见韦柯穿西装。
翩翩公子,温文尔雅。
他对她轻轻点头示意,她回以微笑。像初见那样。
他很好看,她却不敢再多看一眼。一半是心动,一半是心虚。
他们并排站着,身处复古暖色的背景里。有木框,有烛台,有风铃,有草编灯。闻见花香,听风起,梦境已至。
司仪给出的安心,是让新人在结婚时候不用动脑。两个提线木偶按照指令做出相应动作。前一天彩排时沟通过大致流程。临到现场,却意外冒出一个环节。
新郎亲吻新娘。伴随一浪盖过一浪的起哄。
韦柯与黄恩宜面对面站着,在起哄声中展露着局促。
韦柯悄声征求黄恩宜的意见,“要亲吗?”
黄恩宜无畏地回答,“亲吧。”
都是成年人,亲个嘴有什么。反正无非不过是嘴对嘴轻轻碰一下。
黄恩宜闭上眼睛。感受到韦柯温热的那一刻,她方才的无畏竟然瞬间消失无踪影,转而变得忐忑,听见猛烈心跳。唇瓣之间,笨拙,却很真诚。他的双唇似乎有吸引力。柔软的触摸,吃了一口新鲜水润的荔枝。虽然只是轻碰而已,仍旧感受到了凝神屏息。
是人溺入深海,耳边灌满海水后,再灌不进一点声音。短暂而永恒。彼此小心翼翼,却都有了一瞬间的念头。
想要更多。
之后,一切在此刻停下。
光芒漏进空隙里。旋转的光晕,看见了彩虹的轮廓。
温热的触感离去,两个人恢复为原来的模样,并排站立着,中间隔了一小段距离。黄恩宜抱紧花束。只有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她才不会泄露心悸。
于是一切按部就班继续进行,成为风平浪静的橘色秋天。
长辈致辞也曾经历过一场推拉,最终决定由韦崇祥来当作代表。韦崇祥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页信纸。纸张轻薄,微微颤抖也会被放大,被人看在眼里。
听见了韦崇祥断断续续的声音。
花离枝,燕离巢。同舟共济,岁月与共。喜乐平安。要做有情意的人。
韦柯心底有些触动。
明明父亲退休前在公司里,也是一个还算经常做报告搞演讲的人,怎么今天连话都说不利索。说的也是文邹邹的话,是他的风格,叫人似懂非懂。
韦柯低头,眼角泛出半滴眼泪,悄然无声。他用指腹快速抹去,深吸一口气,试图抑制这场突如其来的涌动。
黄恩宜看见了韦柯的忍耐。
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悄悄牵起他的手。他眼眸向下,看一眼,又立即复原,目视前方。默默用上温柔的力道反握她,手心相依。
一种突如其来的从未有过的暖意。
宾客席里升起好些泡泡。小孩拿着泡泡枪在游戏,喷射的是一朵又一朵的彩色玻璃球。
礼成,宴毕。
***
婚礼散场时,黄恩宜穿着雾霾蓝色敬酒服,来回往返送宾客。恰好碰见古雯灵与万彻。两人十指紧扣,如胶似漆。
黄恩宜撇嘴,“怎么每次见你俩,都这么亲昵?”
她边说边转换了方向,送他们一道往外走去。
古雯灵倒比黄恩宜更沉浸于婚礼的浪漫之中,向黄恩宜感慨道,“他一定很在意你吧?”
黄恩宜有些惊讶,心里顿一下。
古雯灵参加婚礼,对于过程总是仔细认真,“我很少看到新郎在仪式上掉眼泪。爱哭的总是新娘。”
黄恩宜瞄了一眼万彻,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敢打赌,你旁边这位到时候会哭得更惨。”
万彻忽然被叫住,有一些难为情。古雯灵故意凑上去挑逗一下。
黄恩宜图好玩,用蜡笔小新的语气模仿万彻曾经喝醉后的模样,假装擦眼泪,“花了半条命才追到的老婆。”是很夸张的表演。
万彻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古雯灵护短,对着黄恩宜义正言辞,“不许笑话他。”
结果说完,两个人都笑了,打闹嬉戏。
走过转角,碰到韦柯正迎面而来。黄恩宜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她向韦柯解释,“这是我同学,还有她先生。要不一起送送?”
韦柯侧身,“好。”
韦柯走到了万彻身旁。古雯灵察觉走位不合适,带着万彻绕到最边上,把黄恩宜和韦柯凑到了一起。
万彻心思还在韦柯身上,即使隔着两个女生,也要大老远找韦柯聊天,“兄弟,听说你能打小前锋?”
韦柯愣了一下,回答得不算太有底气,“还行。”
也不知道小前锋这个称号怎么就传出去了。
万彻热情邀约,“哪天空了,来一场?上次打全场,我们队里正差一个小前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