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柳婉婉做妓子时,艺名中的“宛”,是“浊流宛转”的“宛”。从良之后,晟王替她改回了原先“婉婉有仪”的“婉”。青楼老鸨给她改名的时候说,比起男人穿了裤子不认人的薄情,女人更容易感情用事。而为情所困,正是风月场女子的大忌。所以就把“婉”字中的“女”剔除掉了,意为无心。晟王正式拿着十万两白银去晋王府替她还钱赎身时说,希望她做回自己,从此不必无情无爱。却不想,这一句话,让倾慕晟王久矣的柳婉婉更坚定了入驻王府挤走叶知秋的想法,促成了叶知秋红颜薄命的悲剧...
翁韫摇摇头,“我倒不觉得六哥为了一个妓子能弱水千三千只取一瓢,六哥是个多情的人呢。”
“怎么说?”
“早在六哥还没有开府前,住在宫中时,我就在他的寝殿里发现了一张裱好收藏的诉状书。其中小楷娟秀工整,一瞧就是女子的手笔。前两个月我跟之涣去他府上做客,发现那张诉状书仍在书房里裱着。因诉状书上的案子与叶知秋有关,所以我曾认为这是叶知秋写的,以为六哥是被她的才情智勇所折服,我也一度对她刮目相看。后来才知叶知秋根本就不怎么识字。其实不通文墨也没什么,关键是她当初默认了这是她的手笔,所以我才那么讨厌她,觉得她行径虚荣。你看,既然六哥早知道这不是叶知秋书写的了,还将其收藏在书房,说明什么?”
晟王明知这诉状书出自我手,为何还放在书房里不舍得扔?等等...以前木之涣住在苏州时,我与他互通家书无数...那他有没有认出这是我的字迹?罢了,认出了又能如何?
我云淡风轻地笑着,“就算不是叶知秋亲笔写的,可这毕竟也是晟王与她的结缘定情之物。如今她人不在了,晟王留着也是为了方便睹物思人吧。”
“兴许不完全是吧,逢春姐姐。我觉得叶知秋嬿婉之容色固然打动了六哥,但能让向来眼高于顶的他从此倾心,可不能只靠一副虚有其表的皮囊,这背后执笔撰文之人功不可没啊。我想六哥至少也是欣赏她的,毕竟他酒醉时曾坦言过悔意,说自己眼拙无珠错过了人家。”
他是后悔低估了我的野心和本事,没有为他所用吧?前两年的合宫宴上,木槿去寻我丢失的璎珞,无意间听到了晟王与随从的对话,说什么曾经对我了解得粗浅,以为我没有过人之处且家世普通,所以不以为意云云......
正当此时,已在我跟前当差半个月的刘巍进来,说诗隹才人因冲撞了赵淑妃,此刻正被罚跪在了锦绣宫里抄宫规宫训。
翁韫对赵姝环的行为见怪不怪,只是纳闷翁斐怎么跟翁晟一样也瞧上了青楼里的卖笑追欢人?思于此,还不禁质疑翁斐品味降级了...我心底默默为翁斐喊冤,不过,最近赵姝环屡屡拿诗隹开刀针对,莫非这就是她予我的“诚意”?毕竟后宫众人皆以为诗隹受宠程度仅次于我,所以赵姝环便想替我扫除威胁?
如今尹家衰败已成定局,诗隹的利用价值甚微。在她入宫前,也曾给过她机会,让她自己决定去留。她选择踏入金碧辉映的高大宫殿那一刻,有没有想到自己还是槛花笼鹤,樊絷穷鸟呢?收起片刻的恻怛之心,我淡淡对刘巍道,“行了,你下去吧。”
果然这事儿过了没多久,诗隹便落下了报复淑妃,往锦绣宫水井里投掷毒物的罪名。因为还死了个无辜的老嬷嬷,事情被捅大了,淑妃便跑去腾龙殿外哭诉,说她好心矫正诗隹错误,以正宫规,不想诗隹却怀恨在心,暗中投毒。
翁斐忙于朝政,不屑为后宫琐事所累,直接将此事全权交于我定夺。我知道诗隹的下人被收买后虽有心投毒,但那老嬷嬷却是自然病死的,赵姝环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故此我并没有真的赐罪诗隹,而是给了她一笔银子,叫她从此隐姓埋名,永世不得踏回京城。毕竟她罪不至死,无非是寒窑里过怕了苦日子,贪恋浮梁锦绣,才被尹家所利用罢了,到底也算可怜人。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枚被双边利用的棋子后,发现处境凶险的诗隹及时醒悟,诚心朝我感激叩拜,主动自短小指立誓绝不回京,不会给宫里添麻烦.......
其实,她也算是个才情并茂的人,虽然在京城真正权势高贵、接受贵族礼仪教养的女眷间无法拔得头筹,但做鸡头赛过当凤尾,她又注重自我造势,在京城之外的普通小县里绝对算得上是风韵脱俗的佼佼者了。她还年轻,在京城和皇宫里享受过穷奢极侈的尊贵生活,因此有着非常人所能及的见识和优越感所带来的自信做支撑,下一个篇章的新故事才刚刚开始...
骤然一场秋汛,绵长不绝,从护城河到长河湾水位一下子暴涨。有人在小楼上望着潺潺雨帘,闲愁万种,也有人披蓑戴笠,为了生计而在雨幕中奔忙。天还未晓,大臣们就穿戴好朝服,在宫外候着,准备排队进入龙銮殿。只是,情况依旧如前两日那般,到了卯时都见不到天子。听说皇上近来频发噩梦,所以接连几天都临时取消了早朝。臣子们焦心忡忡啊,忙找人跟打听虚实,御前的人嘴紧些,问不出什么东西,太医院也只含糊说,皇上被梦魇之症所困,现已经服药,不日便可大好。
没多久,众人尚忧心时,精神渐好的帝王终于出现在了朝堂之上。不过,随之颁布的一道圣谕,却叫大伙儿措手不及。原来皇上连着五日做了同样的噩梦,梦见往后选秀会有临头大祸诞降家国,殃戮群臣世家,所以决意在位期间撤销三年一选的选秀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