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胡说?我只是想向太后娘娘你证明我不是在虚张声势,真的还留有后手。若你言而无信,执意不给我活路,那么我事先安排好的‘张良堡’、‘赵良堡’必会将这些阴私抖搂出来。我只不过想平安活着,远离前尘纷争,你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与我两败俱伤呢?”
太后气息不顺,怒瞪李良堡,似乎在怪他没有将苏享蕊一击致命。李良堡慌忙扇自己巴掌认错,嘴上喋喋不休地求饶,“太后娘娘,奴才冤枉啊!奴才只知道您用太医跟仵作都检验不出的苹果核除掉皇上的生母和胞弟,但苏太妃确实没跟奴才交代过您暗中弄死了尹釜元帅的妻子尹杜氏啊。这苏太妃持人长短,嘴上说厌倦后宫纷争,手里却收集了您那么多秘密,可见其居心叵测,狡诈多端,留下来必是祸害!太后娘娘,求您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奴才想为您献上一计。”
太后尚在衡量中,李良堡却马不停蹄道,“太后娘娘,咱们买通诏狱的狱卒,给苏太妃灌神志不清的毒药再弄哑她,对皇上就说苏太妃是发烧了烧糊涂了。然后太后娘娘您再以苏太妃呆傻昏聩、生活不能自理为由,待到大赦天下之日,念昔日姐妹一场,将她留在身边照料。这样,一来可以将苏太妃永远□□在自个儿身边,二来,也叫苏太妃事先安排的接应人不能轻举妄动,三来,还能博一个既往不咎、慈悲为怀的美名。”
第236章
苏太妃唾弃道, “李良堡,本宫可算见识到了你的虚伪。方才还假仁假义说自己身不由己,还要下黄泉追随我, 才不过半刻钟就露出了自私奸险的獠牙。”
太后也不大瞧得上李良堡, 但对他恶毒的提议却颇有些心动,踌躇了会儿, 没有立即接受,只道,“你这狼心狗肺、软弱忘义的没根家伙, 以后自请去别处当差吧, 平时看着本分老诚, 竟如此卑陋贼骨,根本不配留在凤仪宫伺候皇后跟太子。”
“只若太后娘娘留奴才一条狗命, 奴才下半生就是去刷马桶挑粪浇菜也毫无怨言。”李良堡战栗不已,很是贪生怕死。
李金泉掐算着时间,躬身提醒道, “太后娘娘, 咱出来许久了, 鞠场那边的牵钩比赛快结束了。待会儿回宁康宫的路上被人太多人撞见了也不太好。”
若李良堡刚才一石三鸟的提议苏享蕊没听到还好, 如今她深刻意识到了自己对她的杀心,此时自个儿若先离开了, 保不准她会立马求见翁斐寻求庇护。
自从被毒蜂蜇后, 王学英的身子就一直乏力多汗,精神也萎靡模糊, 原以为多喝补药会渐渐好转, 可不想每况愈下, 如今就连五脏六腑也时不时传来阵痛。她忍着脑袋失氧, 肌肉松弛所造成的疲惫感和胃脏烧灼的呕吐欲,踟躇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李金泉,你即刻回宁康宫把剩下的疯癫散找来。”
“疯癫散?二十年前嘉慎太妃生了繁昌公主后母凭女贵,很是受宠。可这时她的补品里却被人掺了疯癫散,幸亏发现得早才不至于伤及心智。原来,这也是你干的事儿!”
苏享蕊恍然大悟后,似乎被恐吓到了,慌乱中上前握紧栅栏,“王学英,你不得好死,你杀害了懿德皇太后,夭殇了先帝的第七子,灭口了你表嫂尹杜氏,还戕害了诸多后宫女子…如今王家已经倒台了,你的弟兄、你的侄子们全部伏诛了,你的报应终于到了!你现在不过是个摇摇欲坠的空壳太后,难道还没有幡然醒悟吗?可别连最后这一层单薄的华衮所强撑住的尊荣都被褫下了。”
王学英的想法却与之截然不同。正是因为求稳心切,唯恐后患无穷,才决不可在这种背水一战的关头被妇人之仁裹挟。
见王学英不为所动,苏享蕊做循循善诱状,“如今你忌惮我公布你的罪行,要把我弄得疯癫痴傻,可这只会加深你的罪孽,到时候,连佛祖都渡化不了你。你这些年日日吃斋诵佛,不就是因为心虚和害怕吗?都说好人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修道成仙,而恶贯加身的人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你何不趁此放过我,以后就算在炼狱受刑也能少遭一点罪。”
“哀家龙血凤髓,乃是嫡母皇太后,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就算死了,也会位列仙班,岂是牛鬼神蛇能冒犯的?”
气血上涌,呼吸越发艰难,头晕到应变能力迟钝的王学英没有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默认了桩桩罪行。诏狱过道旁的幕布猝然被一股力道拉扯,滑落在地。万丈光线一瞬间涌入黑暗之境,骇然露出众位权臣,以及,那年轻帝王的面庞。
王学英竦然后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一场精心筹谋,请君入瓮的戏码。
她在这群权力叱咤天下的重臣显贵的见证下,罪状遁现。
输了,彻底输了,母族倾覆,如今还是轮到她了。
她早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所以才会急不暇择,想要趁翁斐动手前彻底解决苏享蕊。却不想,对方早就布棋设陷,以苏享蕊为池中诱饵,使心慌则乱似幕燕池鱼的自己触机落阱。
帝王俊美无俦的脸上是惯于权诈的完美伪装,“母后,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苏太妃说的可是真的?”
在翁斐身后,有人目瞪口呆,内心余震未消。也有人窃窃私议,回忆起了昔年流言。尽管反应各不一致,但不尽相同的是,这群中老年宦海沉浮几十年能有官高爵显的今天,无一例外都是玲珑老道的人精,皆有老吏断狱的本事,他们早从刚才的对话中以微知著,清楚太后早在不知不觉中不打自招了。其中两三个老家伙甚至已经猜到,今日撞破太后罪行的这一幕是必然,而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