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近来在翻修。阴暗的牢房里时不时传来犯人受刑后痛苦地呜咽,与外头打夯砌墙的噪音混在一起,本就令人耳烦,加之身处潮湿腥臭的环境,更令人身心不适了。
太后屏退闲杂人等,忍着恶心,斜眼看着苏享蕊,“如你盼望的那样,再过十天后就正式颁布大赦天下的文书公告了,你很快便是自由之身了。”
不过,世事无常,我又岂会如你所愿?太后哂笑着,暂且没有把转折句说出。
“还是得感谢太后娘娘高抬贵手,不然我恐怕前几个月就被火化了。”苏享蕊依旧背靠牢墙坐着,并没有起身恭迎。而且这话里也丝毫没有感激戴德之心。
“要感谢还是感谢你自个儿吧。都多亏了苏太妃你求生意志强烈,足智多谋,竭力为自己争取了活下来的机会。不过,哀家,这一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挟细拿粗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以为哀家就真挖不出你埋的雷?”(古代明朝就有地雷了哈)
第235章
苏享蕊神色一紧, 显然失了刚才的从容,犹疑道,“你这是想诈我呢?”
“诈你?哀家至于吗?”太后拍拍手掌, 在外听命的李金泉就将李良堡给扣到了地上跪下。
苏享蕊一瞬的惊恐, 马上又强作淡定地冷笑,“哈哈, 太后娘娘,你这数月费尽心思却抓错人了。”
太后将苏享蕊瞬息间的表情变幻收入眼底,“是吗?你这经不起打的线人早已经招供了, 你还要矢口否认吗?”
李良堡轰然朝苏太妃磕头认罪, “太妃娘娘, 您别怪奴才,形势所迫, 奴才也是逼不得已啊。”
苏享蕊暴怒而起,隔着铁栅栏朝李良堡啐口水,“呸!李良堡, 你个狗东西, 枉本宫曾经那么信任你!你竟出卖我!”说罢, 又企图让太后冷静三思, “这里是皇上的诏狱,太后娘娘您难道想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灭掉我?皇上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本来没有揪出这李良堡之前, 哀家也担心留有后患。可现在, 呵呵,你觉得哀家还会怕皇帝问责深究吗?”
苏太妃继续与王学英斡旋, “太后娘娘, 你以为我只留了一条后手吗?除了李良堡, 我还有张良堡, 黄良堡。只若我死了,他们皆会拿出物证,揭露你当年的恶行。”
“还在垂死挣扎?还在糊弄哀家?言之凿凿说什么自己有人证,有物证。哀家就纳闷了,这些年来我慈悲为怀待人,端端正正做人,究竟能遗留什么证据把柄被你攥着,原来是你一直在诓我呢。”
“太妃娘娘您当初只叫让我放话出去,说太后娘娘害死了懿德皇太后跟皇上的七胞弟,确确实实没有给我交代什么物证啊。”见苏太妃忽然对自己怒目而视,李良堡唯唯诺诺地道不得已,“您也别怪我,我这条贱命死不足惜,可我宫外还有一双耄耋之年的养父母需要我照管呢,若我这时候人没了,他们可怎么办呐?太妃娘娘您放心,若您先去了,待我给二老送终后,也会下九泉来追随您的。”
诶这李良堡,说话怎么也不必含蓄避讳一下!太后不耐地嗔了一眼这出卖旧主的太监。本来王学英并不想将害死谁谁谁这等字眼暴露在空气中的。因为不指名道姓,就算别人听了也会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但这李良堡直呼温禾筠跟其幺子的名讳,隔墙有耳怎么办?
思于此,太后狡猾地矢口道,“苏享蕊,你真是信口雌黄惯了,年轻时候为了争宠就惯爱编造欲加之罪攀诬陷害。如今为了多苟活几日,让皇上饶你不死,竟不惜将当年温禾筠和七皇子之死污蔑到哀家头上。”虽在用大义凛然的语气否认罪名,可那“你奈我何”的眼神,显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苏享蕊见憋屈已久的太后恢复了往昔的飞扬跋扈,忍不住急切地批驳,“王学英,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当年凭什么手段害死温太后的。你经年累月收集苹果,将果核研磨成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往温太后的膳食里掺入,虽然每次的分量混合在饭菜里无色无味无形,让人无法觉察,可渐渐地却使之头晕恶心,疲乏萎靡,长此以往脏器受损,呼吸衰竭而亡。”
“哀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苹果核有毒?简直闻所未闻。编,你继续编啊,还挺有模有眼的。”太后抵死不认。
“哼,王学英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销赃灭迹,处理得很干净了,却不晓得我还知道,当年替你做收集果核,将其研磨成粉的,就是你的表嫂尹杜氏。前几年她死了,人人都道她是从京城回陇州坐车时吃东西运气不好被噎死的,其实真相却是她知道得太多了,你才不想留活口!”
体内血液忽地淤塞,心脏仿佛有裂开的动静。太后瞳孔猛地抽紧,无意识地喃喃,“你怎知道这个...”
印象里苏享蕊跟尹杜氏根本没有什么往来,她怎么会晓得尹杜氏这一环?!是自己身边出了叛徒吗?
不可能!穗欢、毓欢、李金泉跟桂珍她们虽然什么都知情,但绝不会出卖自己。
话语权在无形中交到了苏享蕊手中,可算又轮到她悠然自若了,“王学英,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如何清楚尹杜氏跟你之间的阴毒勾当的?又是怎么知道尹杜氏是被你暗算而死的?”
太后握紧拳头,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勒令自己冷静,“哀家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