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英心里没有底,身子每况愈下,自顾不暇,本来精神就不好,被随便恫吓一下,便心魔作祟,又病倒了。
翻修凤仪宫的拨款是慢了几天,但也没有耽误进度。本来就气派庄严的六宫主殿,未央椒房,霎时间焕然一新,恍若神仙宫阙。再过几天就是封后大典了,我被一群女官们簇拥着,在房内试穿封后大典那日穿戴的大衫霞帔和凤冠。
娟欢姑姑不掩欢喜,啧啧赞道,“娘娘仪态万千,舂容华贵,颇有几分当年懿德皇太后封后时的神采。衣裳可还合适?要改改吗?”
“不用再改了,很合身了。”我微笑道。
“连着好多天的阴云了,还好钦天监说十一月十五日晴空万里,风和日丽。看来老天爷都在给娘娘您的封后大典扫除翳障呢,很认可您当皇后呢。您啊,就是天选之人。”娟欢姑姑说着,又替我整理起了头顶镶满珠宝点翠的九龙九凤冠。
天选之人,我喜欢这个词。
中宫之位近在咫尺,我极力掩藏着内心的亢奋,望着铜镜中神色沉静的自己。还好这些年来早就学会了掩藏情绪,使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不然我现在肯定会得意忘形欢呼雀跃的。
好不容易是试好了当日的所有穿戴,又跟着礼官走了两遍当天的流程。累得我家孩儿来求抱抱时都抱不动了。
午后,抱着小语行在暖阁里小憩了一会儿。铜壶滴漏几许,我醒来时孩子仍在午睡。起身穿戴好,闲着无事儿便想去凤仪宫看看。
随我来的花囍抬眸欣赏着凤仪宫的布局,眼睛放光,“都说漪澜殿近水楼台,是个容易被皇上看见的好地方,可凤仪宫却更胜一筹。不愧是配置给皇后娘娘的寝居,无论装修,风水还是位置,都比漪澜殿好太多了。”
我也随花囍望去,不禁问她,“你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花囍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奴婢只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流传甚广,不管读没读过书,识不识得字,大家都平时都能引用一二。至于下半句是什么,确实没什么印象。”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
所以啊,漪澜殿配我,凤仪宫更配我。
假山边儿的苔痕上积着一层晶莹的薄雪。我蹲下身来,伸手拈起,指腹的温度很快就融化雪粒。前一秒还信誓旦旦,野心勃勃,下一秒又忍不住不自信地叹气,“钦天监瞻星揆地,说再过两日大概会惠风和畅,天朗气清。可这雪跟盐巴似的没消停过,当天真的会给我这个面子停下来嘛?”
第227章
“娘娘, 您放心好了。就算天气不佳又如何?您一路走来多少风雨都扛过来了,那一天是阴是晴也不足为惧。”
花囍的话给我心底灌入了一股佛挡杀佛的士气。
“是啊,我这样的人, 生死不从于天, 在悬崖烂泥上开过花、结过果。富贵自己争,从不向上苍摇尾乞怜。雨不为我停, 我便大袖遮天。”
逆境只会打磨了我的坚韧,恐惧也能化作前行的垫脚石。
封后大典如约而至。那日虹销雨霁,彩彻云衢, 也没人闹出什么幺蛾子, 一切都顺利地让我觉得梦幻, 不可思议。
我身上新织的镶金龙纹百鸟朝凤袆衣,乃是皇后的三翟命服中最沉重的一款。头顶点翠镶珠的十二龙九凤冠更是价值连城, 稀世华美。
虽然戴在头顶很沉重,但从百官朝拜中迈向凤台的每一步我都竭力让自己走得很稳、很从容、很坚定。
以往站在翁斐身侧,达官贵要们是为了给帝王行专属的五拜三叩头之礼, 才顺便跪向我。此时此刻, 甭管这群人情愿与否, 看着他们两手加额, 叩头至地,朝我行九拜之中最为敬重的稽首膜拜之礼, 不由神清气爽。这种站在权位顶峰的感觉可真好啊。
白天礼节繁冗的立后大典结束后, 晚上便是帝后的成婚之夜了。说起来...虽然这是翁斐是头婚,我已经经历过一次洞房花烛的体验了, 但民间与皇室的成亲礼到底不同。纳采、大征、册立、奉迎、合卺、庆贺和赐宴都必不可省。好容易走完了全程, 竟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了, 更别说再进行宗支繁衍的任务了, 咳咳...
我像个无力的木偶,任由丫鬟们替我更衣。待只剩里衣后,众人自觉退下。我正准备倒头昏昏大睡,不料,翁斐及时将我接在怀里,眸光渐渐滚烫,双手就要‘欲行不轨’。
“皇上放过臣妾吧,今儿起得太早太早了,好累呢。”
“你如今的年岁还未满二十,芳华正盛,挺挺再睡,使皇室人丁兴旺的皇后之责还没完成呢。”说罢,他就吻了下来。
我就纳了闷了,这男人今天跟我起的时辰差不多吧,怎么精力如此旺盛?可被他吻着吻着,疲累的身子也逐渐焕发了生机,就如浮木般在春雷下的狂风暴雨中,承受着一浪又一浪的波涛。
枯木遇水逢春,终会瓜瓞绵绵,尔昌尔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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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朝中文武最会当墙头草了,见王学夔的所谓义女成了皇后,立马回船转舵,支持他重新接掌丞相的一切要务,并纷纷大义凛然地表示徐柘位卑权重,为官资历不足以服众,不过是贪位取容,借皇上的信任,行窃势拥权之举罢了。就这样,在舆论风口下,徐柘归还了权力。王家也终于一扫前些日子颓靡,霎时间势头大好,风光无限。我有些担心翁斐会因此心生忌惮,却不想他成竹在胸,从容中带着不屑地表示,“回光返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