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又或许是因为对当初的掉以轻心而耿耿于怀,就算温鸳鸳刚才已经在自证清白了,我还是略带敌意地以审视的眼光怀疑她。
就在此时,外边隐约传来的翁斐继续审讯的声音。只听他问,“小璇子你的房间里怎么会有张风顺船行的船票?这是要去哪儿?”他大概是重新翻看了梅叁之前押人来时顺便搜来可疑的证物。
票面上不是写着了吗,从京郊的长河湾码头出发至汴河码头?小璇子只能老实应道,“回皇上,这是去汴河码头的票。”
“那你是告假了?哦?还是下个月的票?”
小璇子生得胖,是比正常体型的人易出汗些。只是这夜半风重,他又静跪在原地,何来出汗一说?莫不是畏天子鼻息?又或做了亏心事而心虚?
见他踌躇着不敢说话,翁斐继续翻看起了内务局总管包瀛屁颠颠递上来的宫籍卷宗,并不抬睑看人。
倒是那内务局总管积极应道,“皇上,这小璇子是下个月就出宫还乡了。他本就是汴河边儿上的汴乡人。”
“还乡?他是罪奴入宫,还能还乡?这是已经除了奴籍了?”
“可不是嘛,皇上,这都得多亏刘巍公公啊,若没有他的慈悲善心,为小璇子出钱出力,小璇子恐怕到了风烛残年之际还在宫里当奴才呢。”
早听说包瀛跟刘巍不对付,这个节骨眼上爆出刘巍的名字,想来是存心不让他好过。
刘巍是李金泉的人,也就是太后羽翼下的奴才。有了宁康宫这座靠山,本身又圆通世故、业务能力强,所以在宫里的几千太监中声望颇高。难免对包瀛造成冲击。
刘巍被人从床上揪起时,一股火气。但一听说是皇上半夜传召,瞬间清醒地瞪大眼,仿佛一盆无形的冰水泼在了身上,什么起床气都被浇灭了去。
皇上为何半夜宣召?刘巍心里没底,反正横竖想都不是好事儿。尤其当他看到了总跟自己互争雄长的对家站在皇上跟前,还隐隐流露出奸人得逞的笑容...
果然,他才朝着阶梯上的天子顶礼叩首,就听上面的发问他为何费劲帮小璇子除了奴籍。
刘巍正纠结如何回答时,就见太后从漪澜殿走出,俯看着他,并道,“刘巍,你照实说就好。若敢欺君,哀家定要皇上治你死罪。”
背后所仰仗的靠山都发话了,刘巍不敢再存狡辩之心,只能如实说,“回禀皇上和太后娘娘,奴才之所以帮小璇子除宫籍,也是受人所托。奴才曾受过国子监温瑱温大人的照拂。既然他如今寻我帮忙,我自然不好推脱了去。”说得好听点是受过温瑱的恩惠,其实就是收贿办事罢了。
太后心一惊,方才漪澜殿内的对话在脑中浮起,她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小璇子你跟温瑱是什么关系?”
“温...温大人只是看奴才可怜……所以才帮奴才...”小璇子仍旧紧紧低垂着脑袋,任由额角的汗水滴落在庭院的石板上,始终不敢抬头看人。
太后的面庞上溢满鄙夷之色,反驳道,“看你可怜?若说可怜,宫里的可怜人又何止你一个?温瑱现在只在区区一个国子监里当差,以后要是能力更大了,岂不是要把宫里的几千号奴籍都大赦了?”
听到自己母家被牵扯进来,温鸳鸳有些心急了,“太后娘娘言重了,大赦乃是天子皇权,在我父亲眼中,圣上是仰之弥高的存在,温家上上下下感恩戴义,时刻怀欲报之心,绝无僭越之嫌。”
太后哼道,“温美人果然能言巧辩。哀家以前还以为温美人讷口少言,不善言谈,竟是将你小看了去。难道之前是在哀家和良妃面前故意扮拙呢?”
温鸳鸳忽然愣住了,自己这是被太后给诈出来了吗?
第202章
骤不及防间, 太后又紧接着道,“哀家瞧温美人中气十足,不太像是苍白孱弱, 气虚血亏之人。张南景, 你现在就替我给温美人号脉,看看她的身子情况究竟如何。”
温鸳鸳面露难色, 不太情愿伸手配合。皇帝将她的抗拒收在眼底,有些不耐的吐息,“既然太后娘娘对你有所怀疑, 你该积极配合把脉才是, 好自证清白。”
张南景如履薄冰, 以中指贴紧关部,调整三指间的疏密程度, 可不敢再出错漏。静下心来给温美人把脉的整个过程中,神色却越发凝重。
虽是片刻钟的功夫,可时长显得磨人。当张南景终于收回手时, 太后急不可耐地问, “张大人, 你这是什么表情?”
“温美人的脉象充实流畅, 不刚不弱,是气血充盈、健康中和的体质啊。”张南景如实汇报。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太后双眼闪过狡黠的光, “方才是谁说自己葵水不足, 气滞血瘀来着?如此前后不一,欺君罔上, 实在可疑!”
事已至此, 众人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的了然。翁斐嫌弃的神色从温鸳鸳身上移开, 怒问小璇子, “温家想办法替你除了宫籍,助你出宫,而你负责在给漪澜殿的汤药里药方,谋害良妃和皇嗣。好大的胆子啊你!”
太后也恩威并施,循循善诱,“小璇子,你可要知道,就算你出了宫,也极有可能会被杀人灭口。你以为别人费劲给你除了宫籍是送你自由,却不知没了宫籍的约束,同时也失去了宫廷的保护。你失踪了,死了,成孤魂野鬼了,都不会有人再去问起,再去追查。你恢复自由身出宫去,只是方便了想要毁尸灭迹、消除后患的人罢了。你还是老实交代吧,你是怎么趁着神不知鬼不觉偷偷下药的?若能如实招来,哀家或许会替你求情,让皇上饶你不死。当着眼前十几人的面,哀家为了自己的面子,也绝不会过河拆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