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大夫行医六十年,医术深厚而精湛,传说还有让人起死回骸的本事呢。想来早给少爷配好衍宗药方了,但要想根治总需时日和耐心。听说早在好几个月前,胡云瑢胡姨娘就常去红螺寺拜送子观音,求子药也没少吃。”
“也是难为她了。”我对胡云瑢无喜,顾念着刘清慰,便暂且无主动害她之心。可如今还是会为她的白用功而感到快意。虽刘清慰与我早没了瓜葛,但当初胡云瑢在我还是刘家长媳时使得下作手段和歪心思,却仍叫我恶心不爽。尤其,她偏偏还总摆着一副清冷孤高的模样。
“胡姨娘的病反反复复,没得根治。吃了续命药不够,还要强灌求子汤给自己喝。宅子里的嬷嬷们都说她不像是个命长的。清慰少爷难免还要再娶个填房。”
难怪跟我说话时那么畅所欲言,不掩丝毫。原来是知道自己命难久矣?
说到胡云瑢,我便想起了她的姑姑朱胡氏。
第125章
当初我求翁斐禁足我两个月, 恰逢朱胡氏来刘府塞人。那时她可没少编排我啊。说我虚荣慕势,博眼球,好卖弄, 才在御前失仪。还说什么京中贵女皆以我为耻, 王孙公卿皆以我为笑柄,她要是我她会臊得永世不出门.......呵, 我如今我如愿登高位,初尝权利的滋味,不如先拿她开刀, 练习练习“挟势弄权”的功夫好了。
宫道上一地残阳, 不知哪扇门后传来悠扬笛声。正坐在舆轿上的我, 闻声后抬手示意停轿。“好熟悉的曲子啊,似乎在以前在别处听过。花囍, 你去看看,是何人在吹笛。”
“奴婢遵命。”花囍利索前去。没一会儿笛声戛然而止,又过了片刻, 她带着一小太监回来复命, “回禀娘娘, 方才吹笛子的人便是这位小公公。”
那小太监跪下行礼, 把头埋得很低。“奴才小斓子参见良妃娘娘,良妃娘娘万福。无意惊扰娘娘, 还望娘娘宽宏, 饶恕小的这一回。”
“慌什么,本宫并无责怪你之意。宫里沉闷, 很缺生气。人在其中最忌讳抑郁。吹曲人陶冶了自己, 也助了听曲人排遣心绪。一举两得, 何乐而不为。你刚才吹的可是《杏花谣》?”
小斓子颇感惊讶, “回禀娘娘,是《杏花谣》没错。奴才小时候家住城南郊外小雀村,这首童谣就是垂髫年纪放牧时跟村里老人学的。”
他抬起头来的一瞬间竟觉得似曾相识。许是以前在宫内遇见过吧,觉得面熟也不奇怪。
“这重重宫门内,深深红墙中,虽有疏花续蕊之美,物华天宝之贵,但却无凡间还淳返朴之音。”儿时走村串巷,似乎没少在潇潇暮雨阡陌田野间听到牧笛声。如今再闻,自是感慨万千。我低眉,自顾自一笑。复又问他,“你在哪个宫里当差?”
“回娘娘的话,奴才在内务局的采买处做事。起初入宫时负责照料御花园的游鱼,投喂鱼食。后来内务局做人事调配,掌事的公公见我是京城本地人,办起事儿来不会人地两生,这才安排去了采买处。”
正说着,却不知晟王何时入宫,站了身后。于是我先命小斓子退下,然后落轿,朝着晟王打起来招呼。
“可有知秋的消息?”
连日不见,翁晟隐隐消减了不少。他道,“只寻到了一些消息,现下正要去御书房找皇兄商议。”
有了消息不第一时间去英雄救美,反而回来找皇上求助?翁晟没多透露什么,便匆匆告辞了。我侧身回眸,打量着他远去的身影,心有所思。
不过片刻,夕阳更深更红。越过宫墙楼台,远方天际旷远绵邈。本想回漪澜殿歇息的我恰好又撞见宁康宫的宫女芫梅路过寒波翠苑的九曲回廊。倒是许久未见她了,我索性撇下内侍轿夫,只抬手让花囍搀着,在蜿蜒转角处将芫梅唤下。
芫梅朝我行礼,手上的托盘里还端着御膳房新鲜出炉的蝴蝶碎玉酥。说是太后的表侄女儿晟王妃许久未入宫探望了,太后特命下人让御膳房做了尹相莲素来最喜欢吃的糕点。
我俯视着她的头璇儿,莞然微笑,“即是这样你便快快起来回去吧。别等糕点凉了,当心太后怪罪。对了,听说你弟弟在宫外欠了许多银子,怎么不与本宫说?本宫或许还能帮帮你。”
“娘娘怎么会知道……”芫梅油然升起一丝惶恐,“上次我娘亲犯了疠风病,没钱抓药救治,娘娘您已经接济了我许多。奴婢怎好意思再张口。”
“本宫也不是处处有闲心的烂好人。但我向来欣赏你知恩图报的品性,不会把别人的恩惠和施舍当成理所当然,自然会帮你家人渡过难关。”之所以故意提及她的弟弟事儿,不过是为了加固提醒她别忘了以后该替谁办事。
芫梅这两年入宫讨生活,在人情纸薄的染缸里浸泡,不说别人,就是自己也有些势利眼了。她当即会意,“奴婢会时刻铭记娘娘的恩德的,绝不辜负娘娘。”
待芫梅远去后,花囍见天色愈发晦暗,周遭景致幽沉,寒鸦低语,便道,“娘娘,咱们回宫吧。”
“尹相莲大白天不来请安,偏偏天都要黑了才赶着入宫。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咱们暂时不回漪澜殿了,去趟宁康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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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宁康宫时,尹相莲正在给太后揉肩卖乖。坐在厅堂下矜容陪笑的,还有同行而来的霍宝卿。见我主动来请安,太后很是惊讶,但还是欢喜更多。又是命穗欢姑姑奉茶,又是赏了好些玉器绣缎。霍宝卿不明所以的跟尹相莲对对眼,不懂太后为何盛情待我。暗暗猜测,莫非真是因为生了皇长子的缘故?连太后都改弦易调,从此春风和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