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话,我心中又起疑惑,于是追问道,“襄阳王戍守边疆,还不能私自回京。那他的家人怎么不随他迁居去边城?”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据说是襄阳王与妻子感情不睦,本就不太恋家。而且这一家老小在富饶的天子脚下土生土长惯了,哪里受得了去风吹日晒的偏远之地吃苦。所以襄阳王干脆将家人留在了京城。”刘清慰顿了顿,又补充道,“霍宝奉这几年领了个舞词弄札的闲职,本不在此次的出征之列,后来去求了皇上,才得机会与我们一起出发。”
我见苔藓滋生的假山上有篆愁君背着壳独自踽踽前行,思忖半刻,慧黠一笑,“襄阳王孤身远行是真,与妻子家烦宅乱是真。但还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存在呢,那就是先帝刻意拘下霍风的妻子女儿为质。又或者霍风为了表示忠心与顺服之意,所以才没有带走她们?”
“你猜的不无道理。”刘清慰揽住我的胳膊,“但是这种话说出来可是有杀头风险的。在外切记谨言慎行,莫要被有心人听到,轻而易举就告你个对君主的诬蔑之罪。”
我乖觉地点点头,“这是自然,也就对你我才畅所欲言,直言不讳。”
他似乎很满意我对他表达出独一无二的信任,先是替我将耳发拢好,然后又止不住叹息道,“这次远赴雁门关外,替你调查身世的事情只得暂时搁置了。你且安心,等我回来。”
我笑了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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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受繁昌公主邀请,去状元府听戏时,经过翠嶂连绵的园林,在枕水长廊下望见露出水面的莲叶碧绿肥厚,才惊觉霜凋夏绿是如此匆匆。
“逢春,你听说了吗?那尹家夫人回陇州的路上吃东西时居然噎死了。”戏台上还在唱《小楼听春雨》,翁韫却已经凑过身来,与我闲聊近来京城勋贵家的新鲜事儿。
我对此讯颇为诧异,忍不住把她的话反复一遍,“噎死了?”
“是啊,好像听说是坐在车里吃枣子,然后马车一个颠簸,她就噎住了。等大夫来时,早一命归阴了。” 翁韫对这尹杜氏不熟,只在一些场合见过几次。虽对死者心生敬畏,但毕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于是便说出来做拉闲散闷的谈资了。
我警觉多疑,总觉得此事如帷灯匣剑,未必那么简单。前些日子尹杜氏为了保护尹相莲和自己不受惩处,不惜搬出了一个“太后的私生女”,才使太后不得不善罢甘休。虽说替太后找女儿是“好心”,但这其中也颇有些要挟的意味。虽然我与太后交集不多,但通过苏太妃、叶知秋等人之口,还有自己与太后的接触来看,心知她绝非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相反,非常的睚眦必较,心黑手辣。当然,虎毒不食子,她对自己的骨肉倒是极尽慈爱与宠护的。人心复杂,对一人是好是坏,不过取决于立场与利益的是非关系罢了。
若尹杜氏之死与太后无关,那就只得自认倒霉了。
第75章
阎王让你三更走, 你就不能五更留。可若与太后有关,错就错在她不单去查了太后的陈年旧事,触碰了太后的底线。还将底线里的秘密堂而皇之地带来了京城, 以此威胁到太后的地位与名声。
这状元府假山耸翠, 树木葳蕤,又有因风起的水波摇晃在墙面上。明明天是热的, 此处却因绿意水光而显清幽。叫人置身其中,很是放松舒服。翁韫吃了块苏氏糕点,不禁道, “今年初秋前之涣会调任到江浙去历练几年, 届时我也随他同往。”
“这是皇上安排的?”
翁韫摇了摇头, “本来是要调他去豫章的。但他请求去了江浙那边儿。你也知道,他自幼在那儿长大, 所以更倾向于挨着苏州的地界儿。”
我莞尔道,“去年我曾去过一次江南。觉得这苏杭虽不及京城繁雄,但也从不失富庶与风韵。无论景致还是吃食、风俗上的差异, 都会令一个长居北方的人耳目一新的。公主你若去了, 定会喜欢上那儿。”
翁韫忽然笑了, “我皇兄也是这么安慰我的。你与他的说辞竟然一模一样。他去年刚好也去了江南微服私访。我啊从未离开过京城生活, 更没开过娘家的亲人。本来心底有些打鼓的,但听你们都这么说, 不由得少了份忐忑, 多了份期待。”自婚后,公主的神态与举止倒是稳重淑静了不少, 不似从前那般骄纵刁蛮了。只听她忽而又喟叹道, “我从出生以来, 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三年前随皇兄、太后东巡的地界了。”
“皇上东巡, 连州跨郡。公主您一路随行,也算赏尽小半个江山的风光了。”我适时说着安慰的话。
历代天子东巡,一是为了去皇家祖上的发祥之地告祭先祖,拜谒陵寝。二是为了登车揽辔,视察民情吏治,对军民进行慰问安抚。
“说起来,今年恰好是翁高祖逝世两百年的忌辰,所以皇兄前日就带着晋王叔与晟王哥哥等男系宗亲启程去长陵了。若清慰表妹夫前些天没有随军出征,现在应该早伴驾我皇兄去东巡了吧。”
皇上原来是去东巡祭祖,已经离开京城了。我心中略升起一股淡淡的愁绪,竟觉得有些空落落的。见我笑意减淡,翁韫以为我是思念刘清慰了。于是打趣儿道,“表妹夫才离开你几天,这就犯起相思了?”
“公主快别取笑我了。我不过是想到行军路上风吹日晒,心疼将士们罢了。毕竟能咱们在京中的安稳静好的度日,少不了他们的负重涉远。”